清平微微欠身,拉开门从侧殿而出,随即又见到那个小内侍,他道:“请与我走罢。”
两人全程无交谈,中途又有几个内侍带着宫女出来,一并将这些人送到宫门外,看守的侍卫皱眉道:“这是什么人?为何此时出宫?”
为首的那人道:“是从前在后宫伺候的宫女们,陛下去了太庙祭祖,怕人手不够,这才说将她们调过去。”
侍卫核对过文书印章,这才放行,几个内侍上了马车,清平磕了几声,突然带着清平出来的那个内侍惊呼道:“玉岚,你怎地咳血了?”
为首的内侍脸色微变,一脸晦气道:“快送回去!大好是日子,若是冲撞了陛下,你我都得死!”
小内侍诺诺应了,带着清平转身离去,上了一辆新马车,却并未回宫,只是在宫外绕了几圈后,又上了一辆新马车,这才向着人潮中驶去。
不过一会,马车在一条小巷边停了,清平早在马车中换了寻常的衣服,带着同行的文书,那内侍斯文道:“东西都已经备好,马匹也有了,五城兵马司交接会空出半个时辰来,须得在未时前离开。”
清平颔首,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过谢,从马车上下来,那内侍纹丝不动,像没见到她这个人一般,车轮转动,马车就这么走了。
清平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袍,也不枉她这些日子天天出来买话本,摸清了这些街巷。她摸了摸在巷子边甩尾巴的马儿,踩着蹬脚翻身上马,避开了人群,从偏僻的小巷向城门驶去。
寒风吹的脸生痛,她却觉得十分畅快,那种即将脱笼而出的喜悦麻痹了她的理智,她站在城门边等五城兵马司的人交接完,趁着空隙赶紧出城。
这时候出城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审查的较为严格罢了。她牵着马耐心地站在一辆板车后排队,一队巡逻的人马恰巧路过,她侧身避让,突然有一人迟疑道:“清平?”
清平心中一震,这声音十分耳熟,她转头看去,却是许久不见的丰韫。
丰韫显然也大为震动,指挥属下自去巡逻,目光闪烁道:“本官看你这马上背囊鼓鼓囊囊,不知藏了些什么东西,出列搜查!”
清平被她连脱带拽地扯出排队等候的队伍,丰韫压低了嗓子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在皇宫中等候,竟然这时候要乔装打扮出城!”
清平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喜悦中清醒了过来,道:“我要出城。”
丰韫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历经千难万险从云州回来,已经入朝参政,这时候说走?”
“哦?你也知道了我的那些事情?”清平嘲讽地笑了笑,“想必街上的话本也添了许多传奇故事可写罢?”
她语气讥讽,显然有郁气不平,丰韫疑惑道:“什么----你,你这是什么话,清平----”
“我要走。”清平截断了她的话,干脆利落地道,“若是你要指认了我,便快些给我个痛快。”
丰韫张口结舌,显然有些认不出她了,她心中天人交战,终于咬牙道:“你走罢!”
清平握紧了手,道:“当真?”
丰韫扭头就走,声音有些颤抖:“走!我全当没见过你!”
清平松了口气,继续回到队伍里,一辆乌顶马车慢悠悠地跟过来,上头绘着家徽,显然是富贵人家出行。
她侧身避开,打算离的远些。若说不心急那定然是假的,眼见城门近在咫尺,她却突然眯起眼,心生疑窦。
丰韫是散骑舍人,按理来说不应当在这时候被派来和五城兵马司一起巡视,而是应该随驾前往太庙,为何会这么巧在交接的时候出现?
心中一旦生出怀疑,就无法消除了。清平越想越觉得不对,眼看出城的人一个个放行,城门近在眼前,但却又好像远在天边,她手微微抖了起来,感觉从未有过这么恐惧的时刻。
若今天她所做的一切,早有人安排了呢?
那出城,是不是一个新的试探,新的陷阱。
她猛然想起那日楚晙所言:“你最好安分些。”
“不然后宫之中,必然还能容得下一人。”
清平面色惨白,后退一步。
刘甄,丰韫……若是她真的离去了,曾帮过她的人,这日见过她的人,是不是都会……她自是两手空空,毫无畏惧,但若是连累旁人,又与当初有何区别!
她打定主意转身退去,这时候身旁的马车车帘微动,掀开一指宽的缝隙,里头的人温和道:“是李大人吗?请上来吧。”
清平只觉得自己的预感已经成真了,哪怕再不去相信,也必须相信,她冷漠道:“你是哪位?”
那人似乎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笑着说道:“陈瑜,早先与你见过一面,还记得吗?”
清平捧着暖茶,坐在马车中,看着对面身着礼服的年轻女子道:“原来是陈留王世女。”
陈琦笑微微道:“难得大人还记得我。”
清平缓缓叹了口气,有些心灰意冷道:“不知世女有何指示?”
“不敢。”陈琦道,“只是瞧见了李大人,便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清平呵呵笑了笑,陈琦生来就有眼疾,不能见雪,又怎么会正好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