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的官员忙出来引两位侍中大人进去,说尚书大人还未到,请到侧厅用些茶。那官员看原随的目光十分古怪,想来原随早年名声在外,又一直在恒州为官,后调任京官,折腾来折腾去,恐怕吏部已经对其履历倒背如流了。本朝法规,官员升调皆需查其家世履历,变动的快的官员,说明升的也快。但像原随这种在平级上调来调去也调不出什么花来的,怎能不让吏部官员们记忆犹新。
清平微微笑道:“原大人先请吧。”
原随也没和她客气,略略颔首一脚踏进了吏部大门。
吏部尚书赵凌平随后便到,在几位吏部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主事厅,客气道:“两位侍中都是陛下提拔上来的,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原大人是本部这里的常客了,李大人倒是头一次来。只是前些时候吏部文书房走水,烧了一架放档案的柜子,清点以后发现烧毁了一些官员的久档案,其中便有两位的,故而今日便需两位在吏部多待些时辰了,好将这文书补完再走。”
言罢便招呼书令引两人去完善履历,清平感觉这其中哪里不太对劲,她前些日子还担心原来造假的履历恐怕难过吏部的审查,但如今吏部的档案被烧毁了,那么假的自然能成真了,这么巧合的事情,令她不得不想到是不是楚晙出手在背后推了一把。
既然如此,为何要将原随的档案一起烧了呢?是故意,还是有意为之。
清平与原随一同去登记完各自的档案,吏部将她二人名字记录在册,从此她便告别了那个陈留王府中的身份,真正成了琼州河西郡李氏旁支的李清平,她在小吏恭敬的行礼中离去,这身官服加身,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其中的变化。
吏部厅堂中放着一面与人等身高的铜镜,取“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得明失”之意,吏部掌握百官升迁,需处事公正严明,不可徇私藏污,借同僚自照,时时刻刻反省自身,新上任的官员来吏部报道后都会在此镜前照上一照,此镜自开国便有,不知照过多少阁老尚书,看过多少官员升贬起落,人在此镜前照上一照,也是希望自己能如同先辈那般,踊跃奋进。
清平只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其实有些失真,看不大清楚脸,唯一能感受到她的变化的,大约是换了新官服,也更有为官者的威严了。喜怒不形于色,方能御下持久,她惊觉自己的改变时,其实已经变的有些彻底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连连。原随连看都不看,匆忙赶回刑部报道,临别时与清平说道:“下官先行一步,李大人有空便来我府中做客。”
清平笑着应了。
她回到礼部,首先去拜见温天福,温天福照例说了些场面话,又打量她一番,笑道:“李大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如紫薇花般的人物呐。”
清平谦虚推拒,温天福又道:“李大人是河西郡人士?巧了,本官记得去年刚进了一批进士,其中一位也是河西郡人士,也姓李,约莫也该是在你手下做事。”
清平心中一突,温天福笑的意味深长,道:“只是随意说说,李大人不必当真。”
话虽如此,清平还是品出了别的意思来,她顶着李家旁支的名头,但从未见过李家的人,这次若是真对上了,又该如何相处。
罢了罢了,遇上再说。
清平这般想着,又去礼部文书那里报备,文书官见是侍中大人亲自来了,受宠若惊,连忙腾出了桌椅让她坐下,叫人奉茶上来,恭敬道:“大人您坐,李宴去刑部送些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清平端茶的动作一停,挑眉道:“李宴?此处不是你当职?”
文书官道:“回大人的话,李宴今日轮值,下官只是帮她在这里暂时顶替一会,请大人恕罪。”
她见清平面色并无不快,便大胆道:“要不然下官去取名册来?”
清平其实是想见见这个叫李宴的人,看看她到底认不认得自己,但听文书官这么说,好像要等很久李宴才会回来。她还需去陈开一那里拜见,新官上任,到处都要多多走动,何况温天福与陈开一似乎不大和睦,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大好。她刚想点头,却听见门外一人道:“下官李宴,拜见侍中大人。”
那人立在门边,双颊绯红,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疾跑回来的。文书官哂笑道:“啊,李宴你回来了,那大人这里便交由你了。”
清平略略抬眼,随手翻了翻放在桌上的书本,李宴进房去取了名册,核对吏部的文书登基在案,完事后道:“大人,好了。”
清平见她一手行书如行云流水般,潇洒中不失风骨,淡淡道:“好。”
她起身离去,并未与李宴多言,但看李宴的表现,她必然是知道自己的,只是她却不是那位河西郡李氏旁支的‘李清平’罢了。
第146章 字迹
她从温天福那里出来, 又去拜会陈开一, 言道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先赔罪一番, 陈开一温言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同为礼部官员, 更要相互体恤才是。”
清平道:“陈大人说的是,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陈开一笑道:“自是如此, 李大人, 若不嫌敝司简陋, 那便里头请罢。”说罢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