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掀了掀眼皮,讥讽道:“臣子恪守本份,陛下也应该尽职尽责才是。”
楚晙好整以暇道:“愿闻其详。”
清平忽地笑了,如同春风吹开了一树繁花,她手抚上自己的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挑衅般地看着楚晙,毫不拖泥带水地道:“那便请陛下以后召臣来的时候,莫要屏退宫人,也请陛下守礼,准臣在一丈外候着。”
楚晙抬了抬头,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此时彬彬有礼挑衅的样子,却更让人移不开视线,雪白的手指贴在淡红色的唇上,她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楚晙偏了偏头,手拂过案边,含笑道:“李侍中果真是礼部的人,这般知晓礼节,想必贵部温尚书得知,定然十分欣慰了。”
随即有宫人进来通报,清平顺势告退,离开紫宸宫。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楚晙目光复杂,低声道:“……那便如你所愿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有事,额,现在才爬上来写。
第149章 曲风
无人知道那日散朝后皇帝将礼部侍中留下来说了些什么话, 但在其他人的眼中, 只是坐实了李侍中为帝党一系的传言。
李宴忽然发现礼部侍中所辖处开始忙碌了起来, 往来公文频繁, 李侍中本人不再整天坐在房中,而是每天乘轿在六部与鸿胪寺间往来。从六州传回朝廷的文书每日都有许多积压在礼部, 总有无穷无尽的问题等待解决,这仅仅是礼部一隅。在温尚书的循循教导下, 一切都出人意料地埋入正轨, 清吏司卸下了部分职权, 交还到它原本的主人手中,礼部内部失衡的局面仿佛只是短暂一瞬, 如砂石落入水中,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登基大典后有许多小国派遣使臣朝贺参拜,这本该是鸿胪寺的职责,但由于一些国家与代国相交百年, 往来频繁,不能做寻常而视。鸿胪寺虽掌管外吏朝觐, 诸藩入贡, 但官员品阶不够, 便有些说不上话。陈开一虽说在礼部有份量,但两国往来这等事上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此时便要去请礼部侍中主持大局,负责与各国使臣周旋。
“……东南诸国,虽说只是番邦小国, 据岛称国,对外说是一体,但好大喜功,内斗严重,时常交战。但其地处海上商路要道,闽州海商时常经行,都需小心打点,不可流露出任何偏袒之意。”清平带着鸿胪寺官员在一群操着不同口音的使臣中来回转了好几日,借着喝茶的功夫低声指点完李宴,又转身走向下一个使馆。
李宴有些发愣,但她如何听不出清平是在指点自己,她面色有些难得的露出困惑的神情,却听前头的官员道:“竟是恭王殿下来了,下官叩见殿下。”
李宴忙过去一并跪倒,主事之人绝不止单单一个礼部侍中,朝廷为表诚意,顺道拉上了刚从郡王封为恭王的楚暄,但一干官员万万不敢请这位亲王殿下到处跑,众所周知,恭王体弱多病,太阳晒晒风吹吹就能病倒。观恭王殿下肤色雪白,透着羸弱,行走见不似寻常人那般稳实,眉眼间笼着一层郁郁之色。她穿着绛紫王服,淡漠地点点头,示意众人从地上起来。清平上前躬身道:“臣等在此恭候殿下多时了。”
恭王瞥了她一眼,微笑道:“陛下派本王来此,不过是给尔等壮声势,不必多礼。”
清平把名册奉上,虽是说面对各国臣邦使者要一视同仁,但暗中还是分出了亲疏远近,身份高低。最为尊贵的外宾都需要由亲王接待。而后在本月花朝节的朝会上一并由皇帝设宴款待,若有重要的,身份特别的,都会得到皇帝的单独接见。
恭王虽然体弱,毕竟是皇天贵胄,气势倒不输给旁人,她仔仔细细看了看名册,道:“本王于番邦礼节从未了解……李侍中是如何安排的?”
大约是她前后态度相差甚远,众官员心中不由发出同一种感慨,瞄了眼负责承保的清平。清平屹然不动,道:“殿下无需担忧,自有鸿胪寺卿在场为殿下解惑,殿下只需坐镇在此便可。”
恭王眉头一扬,好像次听见这种不绕来绕去的场面话,感觉十分新鲜,手掌轻抚,道:“如此,那便召她们过来罢。”
鸿胪寺卿上前行礼,肃立一旁,手执朱笔,依照名册上所列顺序勾画,由前殿礼官传唤进殿。清平见状领着其官员退下,忽而有人慌张来报,说是住在平泰馆中的锡兰使团与古里使团打了起来。
锡兰与古里同为代国附属国,不过是霍次海峡中据岛自立的弹丸小国罢了,只是近百年来闽州海商贸易逐渐发达起来,商队来往多要经过这霍次海峡,而这两国恰好一上一下,都位于海峡出口附近,常因海税问题大打出手,为此两国使臣曾多次来到长安求宗主国裁定。但两国不合偏偏于代国有利,朝廷便将这件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内阁也懒得看这繁琐小事,鸿胪寺在内阁的暗示下,许多次接到奏折接压下封存,并不再上交内阁处置了。
但这次又有些不大一样,皇帝登基,收拢权力,内阁势力已然大不如前,鸿胪寺不敢草草将这份奏折压下,想上奏皇帝,也不知道何时能得到回复,便直接推给礼部,如今礼部温尚书年迈体虚,陈开一为避嫌,借口公事繁忙,于是重担都落在礼部侍中身上。清平接连忙了几天,连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深切怀疑这是楚晙的报复,但又找不到证据。她阴恻恻地看了一眼鸿胪寺传赞,传赞被她看的背脊发凉,忙道:“锡兰如何与古里打起来了,平泰馆中管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