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喧哗声小了许多,她料到乱军碰上周乾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下场不必多说,便也不曾去打情形,她眼下所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已经过了这么多日,明于焉是否找到了李清平,她们在山中遭遇了什么,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只能在这里等。
想到此处,原随有些后悔了,当时并不该让李清平作诱饵。在她看来人的性命比一切都重,虽然藏在山中的东西也许至关重要,但始终无法人命相提并论。
“你既通刑律,就需牢记一点,须知人命关天,不可因一时之失察,判下冤假错案。你手中的朱笔便是一把剑,能救人,也能杀人……”
老刑官的话尤在耳边,原随心烦意乱,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的对还是不对。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如尚书大人所言,于人情世故还是体悟的不够深,仍需多磨练。这样想着,她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想出帐透口气。
帐帘却先她一步掀起,闯进来一个灰头灰脸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明于焉。
原随激动不已,上前道:“明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明于焉抱拳道:“幸不辱命,原大人。”
她身后又进来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李大人!”原随这次已经不是激动了,眼眶红了一圈,握住她的手道:“你与今大人这一去,我真是寝食难安!今大人呢?”
清平道:“今大人留在黔南里,明将军将人留下保护她了,先带着我回来见你。”
明于焉见她们两人有话要说,便道:“你们二位聊,我还要去向周帅复命,便不打扰了。”
她走后,原随把桌上乱七八糟的卷宗推到一边,不知从哪里端出个茶壶,殷勤的倒茶,请清平坐下。
清平匆忙赶路,也是渴的要命,拿起杯子猛灌了几杯,原随只在一旁看着,等她缓了过来才道:“李大人进到山里了吗?”
清平抹了抹唇上的水,道:“有人带路,自然进了。与大人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这山中腹地开阔,能容千人生活,比类小国倒也说的过去。只是被水淹了,房屋都倒了,只有高些的地方还有些屋舍,以后大人得空自己带人去看看便知道了。”
原随听的仔细,为她又斟满一杯茶。清平道:“碧落城也见到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原大人想听,等今大人来了问她就是,这方面她知道的多。”
她从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轻声道:“东西带出来了,我先说一句不好听的,这东西原大人最好不要看,直接商呈御前,交予陛下定夺。”
原随怔了怔:“既是证物,为何不能看?”
清平一时不察竟喝多了水,晃当地像个水袋,撑着头道:“有了这东西,便能将世家的遮羞布给扒下来。但你若是真的扒下来了,她们便要记恨着你,不能叫见过她们丑态的人活着。”
原随隐约猜到她的意思,忍不住道:“但这局是你我一手布下的,如此重要之物,她们如何能信我没有看过?”
清平道:“她们会信的,因为她们笃定,如果有人拿到了这件东西,一定会好好的藏起来,留为己用。原大人,你且想想,若是你有日得到了一样号令天下的宝物,难道会与什么人分享吗?”
原随答不上话来,清平说的没错,事情按照常理的确如此。那么这件证物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证物的作用,因为它只能在一个人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在她们的手中只当证物之用,不啻于将绝世宝剑拿来砍柴。
清平见她想清楚了,收了册子,道:“不知道那位燕惊寒燕大人是否在此,可否请原大人让我见她一面?”
她踏入房中时燕惊寒还在睡觉,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了,的确符合一个钦犯的待遇。
只要燕惊寒还没定罪,她就还是官身。因为这个缘故,看守的人也不至苛待,所以燕惊寒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倒也过的自在。
清平坐在她床边推了推她,有些找回了当年读书时的感觉。燕惊寒赖床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清平文不行,有时候还要来武的。
但燕惊寒瞬间就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打量她半天,才道:“清平?你怎么在这里?”
她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也被关进来了?”
清平哭笑不得:“你还呆的挺舒服的,外面都乱成一团了。”
燕惊寒打了个鼻响,像马一样甩了甩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搔了搔头发。
清平打趣道:“白头搔更短。”
燕惊寒答道:“唔……浑欲不胜簪。”她发牢骚一样盘起腿坐着,“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头发还没那么少吧,怎么就开始读这诗了?”
清平忽然就有些感伤,有些难过的看着她。
燕惊寒诶诶地叫唤,赶紧拉着她的手说:“还真被原侍中一起关进来了?她也不分个房,这屋小床也小,睡不下两个人的。”
清平无语地看着她,感伤一扫而空,道:“我不和你睡,你总抢人被。”
燕惊寒诧异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