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似乎深受震撼,唯独清平立的笔挺,轻轻垂下眼。严明华沉吟片刻后道:“这些功劳,有些能明着过吏部,有些不能,诸位也知道是为什么,我便不细说了。李大人,不知道我这话是否解了你的困惑?举荐你的人中,有封疆大吏,有功之臣,一军统帅,荣膺两朝的大学士,至于我这个内阁首辅,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你要谢,就要谢她们,也要谢你自己。能在危难中恪守道义,穷途中不移本心,这便够了。”
清平站了一会,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往事历历在目,此时想起,却觉得好似一场大梦。梦醒后有人生,亦有人死,她在此时才意识到那些事情真的已经成了过去,再如何后悔自责,都像是追不上的晨光,最后消散在灿烂的朝阳中。
门外宫人来传,说是陛下请她们都回去与家人团聚,诸位大臣不必去紫宸殿谢恩了。
那夜清平回府后,从书房中收拾了一堆从前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没什么用了。她本意是想都烧掉,后来想想,觉得找个箱子全部放起来。这么一忙便忙了一宿,理出来几个大箱子,都归置到书架最下头放着,最后她从抽屉里取出那只纸鹤,轻轻的将它放进箱中,然后用贴条封上箱子,她想她可能再也不会用上了。
除夕一过,宫宴上清平出任礼部尚书消息已经传遍朝堂,初五她去礼部上衙时,值守的官员见到她纷纷行礼,更添了几分小心。温天福已经在尚书署收拾东西了,见着她来,先让收拾的人下去,关了门对她道:“有些不便细说的事情,我都写在了纸上,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趁着这几日我还在,就多问问。”
清平看着老大人花白的头发,半晌说不出话来。
温天福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朝也不是没有出过你这么年轻的尚书,破格提拔的比比皆是,你又在担忧什么?你是侍中,接任尚书于情于理,严首辅说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
清平心中百味陈杂,低头道:“下官不敢忘。”
温天福道:“那就对了,内阁与六部都没有反对的人,你怕什么。这要说巧,也是巧的不行。你带着功绩从云州回来时被提为侍中,那时候到处缺人,礼部也是,恰好你来补上了,这是一巧;当时我向陛下请辞,她不许,却允我一年后致仕,按理来说,这一年侍中应当呆在朝中,准备接尚书之职,但你偏偏资历不够。谁知去了辰州回来,吏部清点你的功绩,这下子可不得了。这么一算,你也能够得上尚书的位置了。这么多巧合在一起,那就不叫巧了,叫天意。‘人道我贵,非我之贵也。此乃是时也、命也、运也’,你虽不争,但我早些时候就说了,这位置迟早要归你。”
她的手抚过桌子,道:“说了这么多,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清平低声道:“下官只是觉得有些……有些不安罢。”
“这就对了。居高位者,哪个能高枕而卧。既然不安,就会思危思过,思人思己。”温天福看着她道,“这没什么不好,事在人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清平向她作了一揖,道:“多谢大人教诲。”
温天福呵呵笑道:“不必谢了,我是老了,致仕后打算到处走走。你老师可还在辰州,要是得空了,请她来封信罢。”
清平不解地看向她道:“老师?大人说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吃个饭回来写。
第213章 谁寄
入夜, 雪下的又大又急, 夜里隐约可闻噼啪的响声, 那是雪压断了屋外的树枝。徐府的下人听到敲门声提着灯笼外向着门外道:“来了来了, 大晚上的,这又是谁呀?”
门开了一道缝, 外头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下人谨慎地提起灯笼, 道:“您是……?”
朦胧的光勾勒出那人清隽的眉眼, 映出通透明澈的眼眸, 她的斗篷上落满了雪,伸手拂去, 从怀中取出一份拜帖道:“与徐大人说一声, 李清平前来拜会。”
不过一会,静夜中的徐府点起灯笼,徐海澄从屋中迎雪而出, 大步走向门外,亲自将人请到书房落座, 吩咐下人, 若无通禀, 不许人靠近此地。
随即她回到书房,合上了门。
书房中有暖炉,清平缓了口气,朝面前坐的人道:“徐大人,深夜冒昧叨扰, 实则是为了一件事。”
徐海澄有些不明所以,她与清平素来没什么交集,此时也是一头雾水,道:“李大人直说无妨。”
清平道:“贺砄是你什么人?”
徐海澄一下明白了,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我真是服了老师了,前些日子她来信,曾与我谈及此事,说要是你来问,你把这封信交给你;若是你不来,那就等到正月过了,再将信转交予你。”
炭火发出燃烧的哔剥声,她又道:“那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一月还没过去,你就自找上门来了。”
清平袖中的手攥紧了些,面上却舒展了许多,她道:“贺先生如今可安好,安平一别,她如今身在何处?”
徐海澄笑吟吟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奇怪。”
清平回忆起之前与张柊去庙中上香时曾见过的贺砚,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此时不过是问一个结果罢了,便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云州之时,以先生的博学见识,我早觉得她不会是孙从善身边的谋士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