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话,便不肯再说了,唤仆人进来收拾。那两人见状也各怀心思离去,待到房里只有清平一人时,她才按住嘴嘶嘶吐气,突然身后一人道:“大人?”
清平这才想起来李宴还在屏风后躲着,道:“出来吧,险些忘了你还在,不必躲着,人都已经走了。”
李宴旋身出来,坐在下位道:“这番试探,想想必大人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清平道:“不错,若是之前只是猜着一些,现下已然清楚了许多。看来吴钺说的不假,事情果然如此。凭区区辰州产出的丝,如何能和贺州相比。何况这桑树种下了,从长成培育,再到投入产出,耗费的人力物力极大,更别说以后如何设坊纺丝,这些都不是凭空画饼就行的。辰州从未有这种经验,到时候只要一环出了纰漏,日后有的摆不平的乱子。等到了这个时候,便有那‘好心人’出手相处,坐收了好处,还赚了名声,一举两得。但辰州的世家就完了,一场富贵大梦醒了,结果两手空空,她们要闹,也是向朝廷向官府闹,到了那时候,可不是镇压一场哗变那么简单。此地藩王众多,牵一发动全身,这样一来,世家真要被逼向藩王那边了。”
李宴毕竟是北人,于此中民情只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事情的后果,若是辰州到时候出了这等乱子,立时天下恐怕也要乱了,她道:“那大人接下来要怎么查?”
清平靠在躺椅上,闭上眼道:“等朝廷的消息,接下来就没有我的事了,若是姚大人问起来,就告诉她,明日即刻见分晓。”
李宴虽不解其意,看大人眼窝青黑,便应声下去了。
清平闭上眼睛,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意识还是清明的,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睡意轻而易举便捕获了她,她便在满室余晖中睡着了。
翌日清晨,昨夜在辰州府值夜的官员还未离开,就先接到了前都卫传来的讯息,朝廷派来的大人已经在城外等候了。消息很快传到姚滨府上,她忙传令下去布置迎接仪式,又问传信的人:“来的是哪位大人,怎么朝廷没有下文书?”
传信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鉴于有李尚书先例在前,姚滨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妙,也不知来的是何方大神,到辰州又是为了什么。她想起那封八百里加急送出的东西,一时间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毫无疑问,姚滨是个有野心的人,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便遣人去行馆请清平,谁知那人不过一会折回道:“大人,行馆的署官说,尚书大人已经离去了。”
姚滨一听便觉得不对,待匆忙赶到城外一看,抬头便是面王命旗,有眼尖的官员道:“大人,好似有四面。”
护卫前后开道,领头的武官着六品袍服,端的是气势不凡。来者势众,姚滨心跳的更厉害了,赶忙走进了相迎,却见那队人连停也不停,直奔辰州府衙而去。姚滨又命抬轿人赶紧跟上,这等反常之举,让她又惊又疑,心中更是难定。等到了辰州府衙,姚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比她们快一步到大堂门外等候,四位身着正四品绯色官袍的官员迎面走来,见了她拱手,礼官便介绍道:“这是姚州正姚大人。”
京官品阶比外地官员无形中高一级,姚滨站在台阶下笑道:“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劳,我已吩咐人备好酒宴,为四位大人接风洗尘。”
“姚大人,先不忙这个,”其中一人道,“先迎圣上旨意吧。”
一时间府中人齐刷刷跪下,聆听圣谕。姚滨听见其中一句是‘特命钦差四人,巡视辰州三郡,各领职权,暂代辰州事务’,她便有些疑惑,不是已经让礼部尚书暂代州牧一职了吗,为何还要令派四位钦差分管?她心中咯噔一下,感觉隐约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等圣旨读完后从地上站起来,问那钦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圣上命几位大人分管辰州事务,这是什么意思?”
读圣旨的那人道:“自然是分理州牧权职,难道这圣旨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姚滨噎了一下,鲜少被人如此下脸,她到底忍了下来,继续问道:“朝廷不是已经派礼部尚书李大人来了吗,如何还要劳动几位大人。”
四人相视,也不知交流了什么信息,还是方才说话的那人道:“既然如此,请问姚大人,怎么不见李尚书?”
这人举止到态度都挑不出一丝错来,但姚滨还是从其言辞中摸出一点居高临下之感来,她身为州正,在州府中仅次于州牧之下,下级官员见了她从来都是恭敬有加,平级官员也是以礼相待。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群京中来的官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完全忘了此时谁才是老大,姚滨冷哼一声,也不说什么场面话了,若无其事地望着天,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钦差们与州正一见面就发生冲突,那些下属早已经避的远远的了,此时无人打圆场,气氛一时僵持。从角落里晃出个小文官,战战兢兢地向各位大人行礼,而后道:“容下官禀呈,尚书大人请诸位大人到后堂一聚。”
姚滨见有人接手了,不热不冷地道:“那便不打扰几位了,请罢。”见对方也是一副有火发不出的样子,姚州正顿时不气了,脸色由阴转晴,甚至还留心派了一位身边的官员去打探情报,美名其曰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