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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23
    清平道:“看不看都是一样的,她们参下官,无非是说我做错了事,犯了大罪。但下官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如此,为何要自辩,又有何可辩。我做的事她们看不到长远的地方,只瞧见明面上的东西,于是轻易地定罪论过,要说我一定是错的。但或许要过许多年以后,才会有人明白,我当时并没有做错,只是做了该做的而已。”

    严明华有些意外,点点头说道:“不错,有许多事确实如此。当时能看明白的只有寥寥数人,要等到五年,十年之后,一切才会显露端倪。你想说的是新法,对不对。”

    清平点点头:“正是。”

    严明华道:“百代之福,万世之功,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手段过急过缓都不行,真是难呀。要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现在你一人站在风口浪尖,却为后头的人挡下了风浪,也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新法并非不能推行,改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此说来,是一件大功。承前人但如你说的,你今日所为,恐怕要等到许多年后,才会有人明白。”

    清平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辰州此事想要平息世家藩王,还有朝堂中失利大人的怒火,让新法安然无恙地推行下去,就必须有人牺牲。

    严明华与她自己,都将会是牺牲的人。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佩服起这位首辅来,如何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地位,在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波前,保持这种平静呢?于是她问道:“其实阁老大可不必这么做,事情也许另有转机。”

    严明华却道:“一个首辅还是有些份量的,不是吗?”

    清平明白了,再次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出五日,朝中果然起了谣言,说是今年辰州的事情引起了许多世家的恐慌与不安,陛下责罚了首辅严明华及一众涉事官员,意在安抚世家。但仅仅是口头上的责罚,一两道不痛不痒的圣谕,罚那么几个月的俸禄,这些都不能让世家满足,一时间朝中奏折满天飞。年关本就是御史与言官参人的好日子,平日碰都碰不得的大人们,被小小言官一参就得乖乖在家写自辩的折子,御史言官卯足干劲,誓要一振风气,让那些看看她们的能耐。

    清平回来几天还未歇口气,就被急急召到礼部。之前她不在礼部时,那位暂代尚书衔位的大学士便在上月告了病假,而礼部这个清闲的衙门偏偏在过年前后最是忙碌,清平本是待罪在家听候传召,结果还是逃不了看公文的命运,在各部间忙的连轴转,一刻也不停歇。

    忙也有忙的好处,至少没有闲着愣神的时间。累极了,晚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好梦坏梦都与她无关,一夜无梦到天明。

    要是有进宫的差事,她一定推给侍中或者其他礼部官员,本以为能躲到过了年,但怕什么来什么,这日的事情非得要尚书进宫不可,推也推脱不掉。纵然她心知这是一个借口,在宣召之下,只能换了衣服进宫。

    她果然见到了楚晙。

    凛冽寒风催生出的美丽,只有在这个时节才能一窥芳姿。满园的姿态各异的红梅伫立在冰天雪地里,花开的格外明丽。大雪覆盖了墨枝花朵,仍有幽幽的冷香从雪下传来。园中建了赏梅的长廊与宫殿,殿中的窗户也比其他殿宇大上许多,从窗前看去,随观者的走停玩赏,各成画卷,可谓是匠心独运。

    宫人引她到一席帘门前便离开了,清平掀开帘子走进去,霎时一怔。此处四面无墙,梅树就生长在殿中,好像有人将梅林搬进了宫殿里一般,地上铺的大理石也是白色的,与周围的雪景融在一起,难分界限。中央放着一张小桌,上头架着炭炉,楚晙就坐在桌边看向她。

    清平许久未见她,此时这么遥遥一望,却觉得那人既熟悉又陌生。她穿着月白素纹长袍,并未束冠,只用一根红色绸带扎起。这本是民间寻常女子的装扮,但她这样穿来,无论无何都不像普通平凡的女子。待清平走进,楚晙轻轻一指,道:“坐。”

    清平站在离她五步外行礼,道:“臣不敢。”

    楚晙垂下眼道:“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清平犹豫了一会,磨磨蹭蹭走过去坐在她面前,楚晙为她倒了杯茶,清平目光落在杯盏上,在考虑要不要喝之前,先被这杯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无他原因,这杯盏通身晶莹剔透,朦胧水汽中仿佛是一块冰雕成的。楚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道:“喜欢?”

    清平回过神来,低声道:“不敢。”

    楚晙的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滑过,颇有种难言的意味。清平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楚晙幽深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样子,两人离的这么近,清平避无可避,听她说道:“说着不敢,却还是那么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四字从她唇齿间说出有种令清平头皮发麻的亲昵,不仅如此,楚晙竟伸出手来,手指顺着她的脸庞而下,停在衣襟前。

    清平只是看着她,连动也没有动。

    半晌楚晙倏然一笑,手腕翻动,收回手去,清平这才看见她两指间夹着一片梅花瓣,轻飘飘地落在桌上。清平双肩微不可察地松了几分,虽然此地四面开阔,若有人窥视一眼便知,但到底是深宫之中,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亲密的举动被人看见了,那真是说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