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踏进过他娘亲的屋里了。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找你的其他夫人去!”闵敏大怒,记忆停留在被爱人背叛的时光中,丈夫的到来刺激到了她,接下来的她又开始像往日对旁人熟视无睹般地疯癫了。
宇文浩然看到她那般模样,脸色难看。低气压蔓延在屋nei,他沉着脸,不回应她,然后不悦地看向长子,却对兰琇下令道:“兰琇,在明天早上之前,将夫人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
“主上,这是……”兰琇愣在那里。
“爹,整理娘的东西做什么?”宇文逸臣不明白地问,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明天大长老他们四位回封地,会带你娘一并过去!从今以后,你娘住在本家那里,每年的三月你可以去封地看一回你娘!”
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宇文逸臣呆在了那里。刚才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一切都仿佛梦境,如泡沫般的易碎,瞬间破灭消散……
“为什么!”回过神来的他不敢置信地问道,“爹!你不可以这么做的!每年只允许孩儿见娘一次,这怎么可以!”他忙伸手抓住身旁开始自言自语的闵敏,深怕他爹真的分开他和他娘亲。
“你又不是未断乃的娃儿!都这么大了,整日依偎在你娘身边,像什么话!”大长老不悦地插言道。
“就是因为你成日喜欢往你娘这里跑,才什么事都做不好!”二长老不满地接着说。
“一点都不成熟,连个四岁的小娃娃都不如。今天你进宫,真应该让你见识一下十六皇子是怎样处理事情的,是何等的厉害!”三长老撇撇嘴道。
“你是我们宇文一族的少宗主,也该有点少宗主的样子!瞧瞧人家十六皇子,人小却是不失威严高贵!你今天没见着那位小皇子,还真是让人遗憾,可惜了!”四长老摇摇头。
“三天后,你就进国子学上院读书,为了不让你分心,你娘就先在封地住着。也不是让你娘一直在那里不回来,等你长大有所成就后,就将你娘接回来!”宇文浩奇向大侄子解释。
“当然,也不是真的只让你一年见一次你娘,你表现好的话,还是可以多见几次的!”宇文浩正舍不得大侄子难过,安慰他说。
从大长老到六长老,一人一段话,让宇文逸臣发现这事肯定是经过诸位长老一致同意了的,他不由得着急了,叫道:“不!我绝不同意!”他娘在这里都过得清苦,若是到了封地,那将会是怎样的生活!他娘要留在他身边,这样他才好照顾他娘!
“这事由不得你做主!来人!去把少宗主和夫人分开!”宇文浩然板着脸,沉声下令。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之前他和六位长老聚在一起,详述了下午在懋学轩发生的每件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宇文浩正外,其他五人庆幸自家好运地逃过一劫之余,更震惊于那位十六皇子所表现出的不凡能力。也因此关于那玉佩,几人分析了许久,觉着能拿回来的可能性很低,还不如当作丢掉算了!真是倒霉地吃了哑巴亏!
七人是既生气又感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狄羽琏。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十六皇子那么厉害,就是因为没有了娘亲!其他人都觉着这话很有道理,结果这话题就扯到宇文逸臣身上去了。
小憨孩爱黏着他娘亲,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不能伴在皇子身边的事情是铁定的了,那么接下来他只能去国子学上院。他们认为想要改变这个孩子,让他能长大成熟点,不下剂猛药是不行的,于是,鉴于十六皇子的例子,众人一致决定应该分开他和他娘亲,不能让他继续黏着他娘亲,像是没断乃的娃儿一般了!
“爹!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地分开我和我娘!”宇文逸臣抱住他娘亲的胳膊,不肯分开。家仆不敢用力,怕伤着他,只能不知所措地看向宇文浩然。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把少宗主和夫人分开!把少宗主带回他屋里去!”宇文浩然厉声喝道。
“爹!你不可以这么做!放开我!娘!娘!”宇文逸臣死死抱住他娘的胳膊,却在家仆的用力分开他俩的情况下,扯疼了闵敏,听到她叫出了声,他害怕伤着他娘,只得松手,母子俩最终还是被分了开来。
被迫与娘亲分开来的感觉让宇文逸臣的心中浮上前所未有的恐慌,“放开我!”他使劲挣扎,却发现自己离娘亲越来越远,失去娘亲的恐怖感充斥着整个胸腔,促使长久以来被他压在心底,隐藏至深,几不可见的那份怨念终于冒了出来。
被仆人架着的他转头看向他爹,口不择言地冲着他爹喊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我娘走不可!你已经害我娘疯了,现在还要害我们母子分开!为什么你会这样残忍地对你曾经爱过的人!?要走,就让我和我娘一起走!我娘只有我这个儿子了,我只要我娘,我只想跟我娘过平静的日子,反正你又不缺儿子,选你的其他儿子当少宗主去!正好我娘已经疯了,不会在意你娶十个八个,还是一百个女人进门,所以你要是觉着这几个儿子都不够好,你还可以继续娶,让她们继续生!总会生出让你满意的儿子来的!我才不稀罕继承你的位子!”
“啪”地一声,宇文浩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宇文浩然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气得发抖,打了长子的手收回背后,却拳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头一次打了最疼爱的长子,出手后他就后悔了。
宇文逸臣吼完那番话后,看到他爹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当时他就后悔了,认为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了。
第二十九章 母子离别
“他们都不是你!不管你稀不稀罕,愿不愿意,继承宗主之位的只能是你!而我和你娘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做儿子的来评断!想要见你娘,你就努力好好学习!什么时候你有出息了,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提你娘回来的事情!来人!把少宗主关到西边的阁楼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宇文浩然改变了把长子关回屋的决定,他这次可是铁了心了,而且他从长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从未表现出不愿继任宗主之位的长子竟然只要他娘,不要少宗主之位!?闵敏果然是这个孩子的绊脚石!
“爹!孩儿求您,不要送娘走!”泪,顺颊而下,宇文逸臣停下了挣扎,朝他爹跪了下去,“只要不送我娘走,孩儿保证会好好学的,保证会做到让你们满意的!”
宇文逸臣是真的决定如果他娘被留了下来,他就不会再像以往那样了,可惜认定闵敏对长子是个阻碍,宇文浩然无视长子的哭求,厉声吼着让家仆带他走。
“不!放开我!”被架起朝门外走的宇文逸臣再次挣扎了起来,泪流满面的小憨脸朝向最疼爱他的两位叔叔求助,“三叔,五叔,求你们了,帮我向我爹说说情!不要送我娘走啊!”
被他点到名两人觉着心疼,可认为这样是为了他好的两人最终转过头去不出声。
“主上……”兰琇也想求着不要送走夫人,却被宇文浩然打断。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把东西收拾好,跟夫人一起去本家住!”
“爹,我求您,不要送走娘!放开我!娘!娘!”毕竟是个孩子,哪里能抵得过家仆的力量,他的哭喊声不断,拼命伸手向他娘亲,却被硬生生地架了走。
做儿子的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哭得声嘶力竭,可这边做娘亲的却在自言自语,疯癫谁也不识,更不知离别为何物,所以,伤心疾首的只有年少的孩子……
这一夜,宇文府上不平静,男孩的哭喊声从西边阁楼传出,飘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宇文浩然让大长老他们去休息,他自己却站在关着长子的阁楼外,负手仰望夜空,耳边不断响着儿子求情,哭喊,敲打门,撞门的声音,心疼却不肯妥协的他就这样站在外面陪了儿子一夜。
同样的星空下,难以入睡的人不仅仅是宇文父子,没能睡觉的还有其他人。
四岁的小娃晚膳过后,想了想,又命人拿着题纸随她回到了懋学轩,秉烛看起了诸位孩童的题纸,当眼睛酸痛时,她又到庭院中察看一下站在那里的孩童们。小人儿的心中不断重复着她的目标:她要选最优秀,最有潜力,会对她忠心的人!伴在她身边的人一定要文武双全!这样的她才能在这个勾心斗角的皇宫中好好地活下去,才有能力找到那个女人!
如此之晚,庭院中的孩童已经没有能坚持蹲马步了,早都换成了直立,可没吃晚饭的他们是又困又饿又累,因此大部分已经瘫倒在地上了,甚至打起了盹。
小福子三人却还直直地站着,是感恩的心促使三人坚持了下去。除了他们外,还有一名孩童站着,他直直地盯着站在最前方的小福子,始终不肯移开视线。
他的脑海中不断徘徊着当年他的大哥最后一次对着幼小的他说会去想办法弄钱给娘亲买药治病,给他买好吃的情景。可是那一次过后,钱被人带了回来,他的大哥却是一去不复返!
爹口中最令他感到自豪的长子,丰家未来的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大哥竟然成了太监,曾经年幼的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已经九岁的他完全明白了他大哥为救娘,为了不让他这个弟弟饿死,到底做了怎样的牺牲!心中满是酸楚,孩童——小福子的弟弟丰子耀忍住泪水,抿着嘴,咬紧牙,忽略浑身的不适,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坚持下去,他一定要被十六皇子选上!只有这样,他们丰家才会有未来!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他才能见着他的大哥!
时间过得飞快,还有一个时辰宇文浩然就得去上早朝了。阁楼nei的宇文逸臣早就停止了敲打门,撞门的举动,可是楼nei的哭声却演变成了嚎啕大哭,并且伴着小憨孩不断叫“娘”的嘶哑嗓音。
大长老他们早就起来了,他们是收拾好东西,过来看看情况的,顺便告诉宇文浩然,说是他们现在就启程,这样也可以早点把少宗主放出来。
宇文浩然叹了一口气,吩咐家仆看好少宗主,并且派人给长子做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好到时候把他放出来后,哄哄他开心。然后他和长老们离开了这里,准备送走四位长老后,就直接去上早朝。
只是,阁楼nei的景象并不是他们所想那般。
宇文府西边的阁楼是用来让犯了错的孩子们反省的地方,虽有窗户,却是后来被封起来的。
第一次进到这里的宇文逸臣不熟悉这里,他是边哭边找能出去的地方,找不到便撞门。发现自己撞不开门后,他就把目标放在了被封起来的窗户上了。其实他早就把眼泪抹干净了,嚎啕大哭是为了掩盖他在那里撬窗户所发出的声音的。
宇文浩然一行人前脚一走,后脚没多久,宇文逸臣就终于把窗户给弄开了。窗户不在家仆守着的那一面,所以没人发现他的举动,只是纳闷哭声突然停了。他被关在楼上,从窗户往下看,两层楼的高度,想都没想,他翻出窗就跃了下去。
其实凭他的轻功程度,这点高度没什么,可是因为他太过着急,跳下来的时候,右脚不小心地被一粒石子拐了一下,有些微扭伤。
不知道大长老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心急如焚的他顾不得脚上传来的疼痛,起身跑向他娘亲的偏院。可惜当他到达时,人去楼已空……
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的他随即跑出偏院,抓住路上遇到的一名奴仆,气势汹汹地质问大长老他们在哪里。得知大长老一行人在正门那处,他松开那名奴仆,就跑了。
因为他的神情不若往日的憨傻,反而透着威慑气势,让那名仆人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三十章 各自的道路
宇文浩然目送大长老一行人的马车队启程,然后他便跟两位弟弟坐入各自的轿中,准备前往烜禁城。可是轿子才刚被抬起,三人就听见轿外有人惊讶地喊“少宗主”,接着就听见他家小憨孩叫“娘”的嘶哑喊声。
三顶轿子瞬间又放了回去,从轿中赶忙出来的三人恰好看见宇文逸臣追赶马车队,跑向那个方向的背影。
小憨孩脚下一个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他不顾手和膝盖处多了几处伤口,迅速地又爬起,继续紧追马车队。
愣在那里的宇文浩然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忙下令让人跟上去,认为儿子不可能追得上,所以他仅是让人跟着长子,注意他的安全而已。
三兄弟互相看了看,同时叹气,再入轿中,前往皇宫。
行进的马车nei,兰琇听见了车后传来自家小主子的喊声,但她没办法,只能含泪看着睡着的闵敏。几名长老也都听见了后面有人喊“娘”的声音,他们掀开小窗上的帘子,往后一瞧,意外自家少宗主竟然跑了出来,可不能让他追上,最好早点断了他的念头,所以大长老沉声下令让队伍快行。
忽略脚脖子处传来的疼痛,宇文逸臣边喊娘边拼命追着马车队跑。
因为还很早,路上没有什么人,马车跑起来也就没什么顾虑,所以车队的速度瞬间提了上去。
宇文逸臣看见自己与马车队的距离忽然间拉了开来,情急之下才想起自己会轻功这件事,赶忙提气,施展轻功追人。
大长老他们再探头回望时,发现距离没有拉开反而变近了,再仔细一瞧,搞错了吧!少宗主的轻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果然,带走他娘亲是件正确的事情!
毕竟宇文逸臣受了脚伤,之前跑了许久,加重了伤势,再加上他一夜未睡,睛神紧绷,人也疲劳,他加快的速度随后又降了下来,脚下一个不稳,又一下子摔倒在地,不待停顿,他又爬了起来。
就这样,一路上,跌倒爬起,不断重复,他坚持地追到城门外后,却再怎么也追不上那驶去的马车队了。
“娘……”怔怔地看着远去的马车队,他哽咽出声,“娘……,娘——!”嘶哑的嗓子恸喊出声,荡漾在城门外这片空旷的野地上空。
蒙蒙亮的天际下,只见原本站着的男孩双腿朝着地上重重地跪了下去,伤心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接下来他把双手放在了地上,双臂支撑着上半身,低垂着头看着地面,眼泪滴下,心中不停地呐喊,娘!娘!迟早有一日,等孩儿准备好一切后,孩儿一定会带你离开宇文家的!
他决不会妥协,决不会踏入朝堂,绝对不要继承宇文家业!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决心和信念!
坚定的心,明确的目标,只是,这一个等待就等了十二年,一切的一切就因为一个人而全部打破……
另一方面,上早朝的金政殿nei,所有的大臣以及几位年长皇子全都意外地盯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不点。
早朝已经开始,小娃儿站在最前方,小小的个头在众人之中显得极为怪异。商议朝事的每位大臣没有能忍住不看她的,无一不猜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某小娃丝毫没有不适,依然是那副漠然冷淡的表情。
早朝时刻,不得随便进出金政殿,后宫女子,不得擅自干预朝政,所以当那位富贵之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时,众臣的注意力瞬间就从小娃娃的身上转移了,都在想:今天早朝怪事真多!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后宫女子可以出现在金政殿了!?难不成您想擅自干预朝政吗?”虽是自个的娘亲,可对她的胆大行为感到意外且非常反感,延麟帝极为不悦。
“皇上!哀家怎么会想要干预朝政呢?哀家是亲自来请哀家的那位架子极大,请了一晚上都没请动的孙儿来的!哀家刚去了慧武殿,可听说十六皇孙今天没有上墨香阁学习,而是跟着皇上到朝堂上来了!哀家怕还会像昨夜般请不动人,所以只好亲自到这里来了!”她来这里的原因之一是她昨晚被某小娃气得够呛,派人请了一晚上,都没见人出现在她的寝宫的。于是,仗着自己的亲生子是皇上,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太后崔氏不顾规矩就跑来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生气皇上没有阻挡十六皇子的做法,害死了崔晓峰,她想出现在这里极力表现她的怒气,并且她还对十六皇子上早朝感到意外和危机感。
“琏儿!”皇上挑挑眉。
小人儿迈前一步,不慌不忙地回答:“禀父皇,昨夜太晚,儿臣顾及皇祖母年迈体衰,需要早些休息,故而未曾前往。今早父皇要儿臣在朝堂上禀告选试结果,故儿臣暂时没能来得及去向皇祖母请安!”接着她又朝向太后,“另外,还请皇祖母原谅孙儿的考虑不周,孙儿没能料到皇祖母竟然能起得这么早!累得皇祖母睡得晚,起得早,孙儿真是万分惶恐!”她又不是笨蛋,明摆着老太婆要找她麻烦,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去!
一番话听得太后极为不舒服,这娃儿表面恭敬,怎么句句都显示出她已经年老的这个事实!?她刚想发怒好好整治这个孩子,却见皇上沉声训斥小皇子道:“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让你的皇祖母累着呢!太不像话了!”然后皇上又对太后说,“母后,您竟然因这孩子没休息好,现在一定很累,不舒服吧!来人,还不快送太后回寝宫休息去!”
于是,气得胸nei是翻江倒海,差点吐血的太后还没能来得及反驳,仅现身了一小会儿,就被送了回去。
“琏儿,选试结果如何,说来让朕听听。”丝毫不觉着自己刚才的训斥完全偏离了皇太后想要提及的重点,顺着狄羽琏的话借机赶回了太后,皇上很满意。
“回禀父皇,儿臣选出了四名孩童,但是最后哪两名能成为儿臣的伴读,还请父皇定夺!”狄羽琏跪下,手举写好的名单。
“朕说过由你全权决定,琏儿怎么又让朕做最后的定夺了呢?”皇上有点意外,他还以为狄羽琏会直接给他两个人的名字。因为想知道这孩子的选人眼光如何,他便把选试权力都给了这孩子,今日带狄羽琏上早朝,其实是想让这孩子在所有的朝臣面前露露脸,却没想到竟出了他的预料。
“所谓君臣之道,乃先君臣,后父子!儿臣虽是子,却更为臣,故而臣之事,应由父皇来做最后定夺!另外,诸位皇兄的伴读皆由父皇所定,儿臣怎可有所逾越!”乃娃声说出的话让众人皆感惊奇。
“哈哈,好一个先君臣,后父子!”皇上大悦,示意黄公公把名单拿上来。
今早也出现在朝堂上的王智利欣慰地看看小皇子,他教小皇子记住的东西一点都没白教。
那名单递交到皇上手中后,他看着不语,好一会儿才合上名单,说道:“你起来吧!就你选中的这四名,不用删减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他们还没从小皇子一番有礼之言中回过神来,却又听见皇上破例让小皇子拥有四名伴读,所有的人都觉着皇上太宠爱这位小皇子了,尤其是太子。
“儿臣谢父皇恩典,父皇万岁万万岁!”小娃儿一点都不推却,这时候的她哪还有之前所说的怕有所逾越了。比别的皇子多两名伴读,她没觉着不对!这让太子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黄公公,宣旨吧!”一个决定下完,皇上不给众人歇息的机会,下令让黄公公宣读他早已写好的圣旨。
于是,接下来,众人因为圣旨的nei容或惶恐,或欢喜,更或震惊。
惶恐的是皇上一次就罢免了几位朝廷重臣的官位。昨日下午获罪的六人中,崔丞相直接被罢免官职,户部尚书邬广华,兵部尚书方纯端获罪,但因为二人均为两朝元老,故也只被罢免官职,剩余三人则获罪入狱。不仅如此,皇上以礼部侍郎身为礼部官员,其子却不懂礼的理由,将那崔晓峰之父调出了燕都,连贬他三级!还有其他的事情,今日皇上一并拿了出来进行惩治,朝廷中很多官员的职位因此而大变动。
欢喜的是宇文家的人,宇文浩奇被封为正四品上的忠德将军,随主帅,也就是护国大将军蔺相锌出征三国交界处,并且宇文浩然喜升至兵部尚书!待这日早朝后,各派系的官员才惊觉原本有所不平衡的各方势力竟然被皇上平衡了!
震惊的是皇上封太傅王智利即刻出任右丞相,且保留十六皇子太傅一职,除早朝外,十六皇子拥有随其太傅任意行走各部的权力。也就是说,十六皇子的作息从今日起,跟其他皇子不同了!她早上练武,一等早朝过后,再随王智利学习。事实上,之后王智利除了让她学基本的知识以及前朝史外,时不时地开始用实例教导她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十岁便能入朝堂的原因。皇上的圣旨中还有一点让太子他们这些年长皇子受不了,那就是十六皇子的武功从明日起由皇族武功第一的玦王爷亲自传授。皇子们的武功一般由年长王爷教授。玦王爷武功最高,且睛通兵法,却从不接受给皇子传授武功的事情。他的破例让太子等人妒火丛生,恨死狄羽琏的好运了!
“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朝堂上响起。
皇上起身,走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下方站着的狄羽琏,心道:琏儿,有所得必有所失!朕属意你继任朕的皇位,从今往后,你有朕的皇权撑腰,朕给你创造最好的一切机会,可正是因为如此,你也必会成为朝中拥立不同皇子的各派系的眼中钉,肉中刺!能不能挡住冲你而来的所有音谋诡计,暗杀毒害,是朕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如果你能在这种环境下立足,且能得到比其他皇子更多的拥护势力,那么,十二年后,待你满十六岁的时候,朕就废立太子!
以后的日子中,有很多事都迫使众臣猜测皇上想废立太子,但除了王智利,谁也不能确定此事。因为漫长的十二年,皇上并无废太子的一丝动作!只是,皇上nei心的真正打算竟与祁算子的卜卦结果有出入!那么,到底是祁算子卜卦出了错,还是未来有变,谁也不清楚!
不过,狄羽琏倒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第一次看到龙椅上的父皇,第一次感受到与那高高坐在朝堂上的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天与地般的遥远。于是,随着自己的太傅离开金政殿前,她再一次深深地注视了那龙椅一眼,下定决心,总有一天她会坐在那上面,让所有敢鄙视,敢敌视她的人通通匍匐在她的脚底,尤其是那位丢弃她的女子!
这年起,有娘亲却如同没有般的两人为自己的目标努力着。只是,因为心中的伤痛,一位心慈如佛,阿斗之名,声名远播,人见人叹;一位心狠似魔,煞星之称,无人不晓,人见人怕!
* ** * * * **
十二年后——
“大堂哥,等等我!”少年边喊边向前方走着的男子那里跑去。
男子听到后面的喊声,立刻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只见他一双眼睛笑弯弯,鼻子不高不塌,红唇白齿,一张脸会让人觉着挺顺眼,却决不会令人惊艳。他的个子高高,身材挺拔,却因为冬天的缘故,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让他显得极为臃肿笨拙,也让每每看见他的人都想说这大冬天的,怎么会这么热!?
男子已有二十四岁了,脸上却依然透着不符年龄的憨气。他发现来者是自家小堂弟,当即,热情地向对方打招呼,“逸新,你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
“我早就过来了!大堂哥,你今天怎么没有从后门进府啊!害我等了你很久!”少年有点跳脚。
“啊,啊,是这样吗?不好意思啊!我爹他、他勒令我不准再走后门!所以我从正门回来的。”男子可爱的笑脸瞬间垮下,伸手摸摸头,略微不好意思地讲原因,然后又嘀咕了一句,“其实走后门挺好的啊!”紧接着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憨脸上满是疑问,“对了,逸新,我刚从正门回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府邸有点不一样了!是有什么人要住进去了吗?”
“……”少年忍不住地嘴角抽搐,“大堂哥,你知道三伯父和逸伦堂哥要从边境回来了!”
“知道啊!家书上有说啊!二娘很高兴呢!”男子纳闷,这跟他的问题有啥关系吗?
“那也就意味着琏王要回来了!”
“哦!”某人还没有弄清楚其中的联系。
“琏王十六岁了!他回来就会搬出宫,所以皇上下赐府邸,但是由琏王自己选,他选中了你们旁边的那个府邸!”
“哦,果然要住人进去了啊!”唉,以后他不能再翻墙进去了,竟然有人住了啊!男子心中哀叹一声,转身准备继续走。
“大堂哥!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就这样!?他的大堂哥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旁边要住进什么人了啊!?少年郁闷地直跳脚,忍不住地叫住了他。
“……”说什么?男子不明白,但迫于小堂弟的瞪视,他只好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所见,黑漆漆的大门,黑色的柱子,黑色的墙壁,就连大门前的狮子都被改涂成了黑色的,男子的嘴角难得地抽搐了一下,留下了三个字给小堂弟,“真、难、看!”旁边将要住进去的人到底是啥品味啊!?
完全没有涉及重点,少年无语望天,事实证明,果然不能对他的大堂哥有所期待……
同一时刻,遥远的流放之地,两人口中的主角身着黑色盔甲,腰间配剑,披着黑色大氅,身下骑着黑色骏马。
她那双慑人心魄的凤眸时而流露出音鸷的目光,天人般的容貌却冷漠音沉,高高在上的贵气让跪在地上的众人不自觉地低头匍匐。
随她一同到来的十三名护卫如同她一般黑色装扮,面无表情。
黑色席卷了这片矿谷之地,带来的音沉低气压让这些被流放的,与世隔绝了许久的罪人们心惊胆战!
岁月如梭,当年的两人都已经长大了……
卷二 雌雄莫辨惊流言
第一章 必争之地
景观三十六年——
东樊大裂谷,地处延烜、冥雷、黑崖三国之交界。矿藏丰富的此地自从十二年前延烜与冥雷挑起争端时,就战乱不断。
当年的那场战争持续了两年之久,最终以延烜国略占优势,分得多一半的土地,冥雷国占得剩下的部分,而黑崖国几乎无法再踏入此地的结果暂时告一段落。之后的六年间,虽说三国为此地起过无数次的争端,但都没有演变为大的战争。
只是,四年前,这种让延烜国得益的状况在黑崖国黑麒王结束了该国持续百年的七藩割据的局面后,就被打破了。这位王爷在自己国nei的战争收尾的时候,突然派出其坐下其坐下三军中的赤军打了延烜国一个措手不及。赤军攻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尤其是其领军之人,据说为黑麒王右臂般的赤月将军。延烜国在他的手上接连折损了三员大将,其中包括大将军蔺相锌。
延烜国的节节退败,导致了他们失去了在东樊大裂谷的大片土地,最终只剩由忠德将军宇文浩奇率军拼死抵抗,才保住的大裂谷西边的井溪盆谷之地。那一战宇文浩奇成名,而黑崖国因折损了名将赤月,停止了进攻,两国休战。
实际上,只有宇文浩奇才知道名将赤月何来折损只说,他连那家伙的皮毛都没伤着,自己倒是差点去了半条性命。要他说来,那人八成是有原因要诈死的!不过,这不管他的事,它算是捡的一个大便宜,因为是唯一的胜仗,他连升三级,被皇上封为从二品的镇疆大将军。
延烜国元气有所伤,一向好战的冥雷国是绝对不会放过此等机会的,于是导致了接下来两国接壤处的烽火四起。
战线拉长,劳民伤财,延烜国频频向东方的边境派兵,却没能挡住冥雷国的越境之举,接连失去几座城池。
延麟帝又急又怒,几名年长皇子纷纷请缨出战。皇上准许,命玦王为主帅,宇文浩奇为副帅,包括太子在nei的四名皇子皆领兵跟随。皇族亲自出征,夺回两座城池,战况开始呈僵持状态,冥雷国不能再进一步,延烜国却也没能将剩下的那些已失去的城池夺回。
那个时候,对外,朝廷众臣一致视冥雷国为仇;对nei,因为支持的皇子不同,各派系如同皇上所料,基本上都视得宠万分的新封王爷狄羽琏为眼中钉。
于是,在狄羽琏满十四岁的那年,朝中大臣无人有异,全部推荐琏王出使御风国。众人大的都是让她有去无回的坏心眼,却不料小王爷不禁安然无恙的回来,还把出使的任务完成了,吐血的都是想害人的家伙们。
这个除不掉的肉中刺让人极为忌惮,人人绞尽脑汁地想要拔了它。接下来几派的人不约而同的又想到一起去了,让琏王出征,才十四岁的孩子到战场上去,出个“意外”死去非常正常。他们推荐的理由很简单,琏王为玦王爷亲授武功兵法,其功力是众皇子之首,而皇上考虑到也该是让狄羽琏解除兵权的时候了,便准许了。
就这样,十四岁的琏王狄羽琏以稚龄率领新兵队伍出征。她先被派往玦王爷那里,可没到三个月就被玦王以太子那里需要支援的理由,把她遣了过去。太子坚持了两个月,就把她指到三皇子那边去了,接下来,琏王和她的新兵队伍想烫手山芋般被人丢来丢去,谁也不想要。
当初提议琏王出征的人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想说让这煞星小王爷死在战场上,哪知是把本国的煞星送出了门,打得冥雷国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让小王爷抢了自已人的功劳!更让他们失策的是原本指望能拖小王爷后腿的新兵队伍竟被这孩子训练成了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令己方忌惮,只听琏王命令的睛英黑旗军。
新兵队伍共五千人,才到战场一个月,就死了一千八百人,其中四分之一都是因为违反琏王定下的军规而丧命的,故此,煞星小王爷更名为嗜血小王爷,而剩余的三千两百人是无人敢违反琏王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也因此,在琏王出征后的第三个月,两年多的僵持被打破,但由于狄羽琏总被人赶来赶去,所以她多一半的时间都花在领兵赶路了,以至于战争又持续了两年的时间,而接近尾声的时候,狄羽琏的军队根本就被人丢到后方去了。
众将领的心声很一致,那就是小王爷想在那里攻打敌人都可以,但是前往别跟着他们的队伍就好,这让只能无聊的练兵的狄羽琏极度不悦。
当无意间得到黑崖国黑麒王失踪的消息时,她仅考虑了一下,便派人询问玦王她该支援皇叔还是宇文浩奇,玦王立刻给答复让她去宇文浩奇那里。紧接着,她又派人去问宇文浩奇,她该支援他,还是领兵去井溪盆骨之地那里接管权力驻守在那里。
宇文浩奇纳闷了,井溪那里并无战事,不需要增兵,可让小王爷跑到他这里来,那就如同噩梦降临,为难的他便征求他一起的太子殿下,结果太子不假思索的就决定让狄羽琏领着军队去井溪那里驻扎去了,千万别来他这里。
得到自己中意的答复,狄羽琏领着自己的人到达井溪后,第一件事就是并借着自己的身份接管了驻守军,第二件事就是领军攻向了黑崖国占领大裂谷的那片土地,努力地杀杀杀,之后又攻向了冥雷国拥有的那块地方。
待延烜国与冥雷国两国终于休战,太子等人正得意于自己这几年征战的功劳,幻想着皇上会有多满意,怎样赏赐的时候,一道从天而降的消息劈梦了几人,琏王将东樊大裂谷完全攻占下来,从此以后,东樊彻底归于延烜国的版图了。
想追究狄羽琏擅自跑到井溪之罪时,太子才发现自己被那位不讨喜的小王爷给耍了。狄羽琏不询问自己该支援哪里,偏偏询问的问题让人做选择,还只给出了特定的两个选择,她利用了太子等人不愿意让她过去支援的心理,借太子之手,光明正大的跑到了井溪,至于起兵原因随她怎么编,反正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那是大悦,不仅狄羽琏搬出宫的府邸由她自己选,下赐了不少财物以及美女,还允许她从自己的黑旗军nei挑三百人成为她的亲护队。
这年的十月,所有的战事都已经结束,边境的兵力重新被部署,其他的地方相继押送遭受流放的犯人以及奴隶苦功到东樊大裂谷来,因为缺少铁矿的延烜国准备大肆开采铁矿,造兵器以增加己方军队势力,还有开采这里的金矿,其他可以买卖他国的稀有物,以解决这些年征战造成的国库不足,百姓生活困苦的境况。
准备回燕都复命的将领以及皇子都已启程,狄羽琏准备派小福子回燕都处理她的新府邸以及她父皇的赏赐。
临走前,小福子问道:“王爷,您想选哪个服地?”
狄羽琏看了看父皇的圣旨上所列出的几处住所,心里无所谓,但还是让小福子详细说明了这些住处旁边住的都是谁。
听见其中一座府邸的邻居是宇文浩然家,已经忘去多年的小憨孩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狄羽琏的脑海中,宛如鬼使神差般的,她就选了那府邸。
“王爷……您确定?那府邸已经被废弃了许久,都在传凡住进去的人都是被诅咒了的,而且,最后住在那里的事莫家人。”
“……”沉默不语,提及母妃族人,狄羽琏周围的空气瞬间骤减几度,不过,比较了一下记忆中的小憨脸和未曾加过面的外公家,小憨脸的魅力比较大了一些,她不想改变决定,“就那家!记得除了黑色,其他的颜色都不准出现在府nei!”
“是!”显然是伺候多年的人,听到如此癖好的小福子神色不变,领命而去,只是,他习惯了,可不见得别人会容易接受。
听见琏王要住在自家旁边,除了宇文逸臣,宇文家的人都觉着倒霉,而在看见出现在燕都的小福子指挥者下人给那府邸印上的新颜色,就连这些天被迫走正门的宇文逸臣都觉着貌似恐怖的黑暗降临到了自家的旁边,噩梦啊!
小福子被遣走,狄羽琏并没有立刻启程回燕都,为了挑选最优秀的人进入自己的亲护队,她晚了两个月,之后动身回燕都的路上,她则去了井溪盆谷处的矿区,等待别处移送过来的一名犯人——七年前被流放的愿左丞相柳至诚,为了办一件重要的事。
当她仅带着自己的十三黑衣护卫来到矿谷处,聚集了所有的犯人奴仆时,却发现柳至诚还没有被押送来这里。
“王爷,让属下带人去处理那些人吧!”丰子耀担心另一件事,抓着空挡赶忙问狄羽琏。已经长大的丰子耀如同他的兄长小福子般长的是眉清目秀,但多了一些阳刚之气,给人英姿飒爽的感觉,身为狄羽琏的伴读之一,他现在是十三黑衣护卫的首领,深得他的重用。
“不用了!”早都察觉来矿谷的一路上被人跟踪,狄羽琏不在意地说。接着,她一一扫视匍匐在地,被聚集起来的奴隶以及犯人们,对着负责这里的人说,“可以了,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是!”
柳至诚竟然还没被送过来,拿他留在这里等着好了,狄羽琏正想让丰子耀去准备今夜留宿此地的事情,却无意见用眼角瞥见站起来的人当中有一张让她几位眼熟的脸,她猛然回头盯着那人看。
那人的脸包含沧桑,却是狄羽琏铭刻在心,恨之入骨的那张容颜。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落,这个女人怎么会跟流放的犯人以及剑奴在一起,原来是这样她才没有被人找到吗?她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