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倘若上回我晚来些工夫,你跪了下去,如今还起得来么?”
听言,祝长安颤了颤鸦睫,看她并无恼怒,方才去说,“以往……也没少跪过。”
宿欢蹙眉,“嗯?”
“从记事起,罚跪便是常有的。”
她手指又去扯,“那为何上回不愿跪?”
“那日若跪了几个时辰,过后的宫宴我怕是连走路都难,当时……便不愿意。”
听着祝长安这般解释,宿欢眉尖又蹙,“跪几个时辰?”
“……嗯。”
“祝家被抄真是该的。”她眯着眸子,语气里戾气略重,随即却又敛下那些晦暗,俯身低首,与祝长安笑道,“长安若乖,我便为你出气可好?”
祝长安绻了绻手指,耳根泛红,“如何算作乖?”
宿欢说,“长安乖,莫要骗我啊。”
“长安以为,该要如何?”
宿欢顺势低首落下一吻,在他唇角轻啄。这回并未深入、并无撩拨,浅尝即止后便与他耳鬓厮磨,柔声低语,“清早作甚了?”
“在抄书。”
他话音落下,宿欢便轻笑出声,就势于耳根用唇又印一下,“满身的墨香,颇为好闻。”
几句调笑,见他情绪渐好,宿欢方才漫不经心的问了句,“祝家辱你欺你,长安心底便无有怨怼么?”
祝长安闻言心思微转,因着想不通宿欢因何问他这个,便斟酌着想说个稳妥的回答,“若说……”
“长安乖,莫要骗我啊。”
不过几个字,便将祝长安的腹稿尽是拦在唇齿间,没再讲出半句话。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便转开话题问她,“家主忽而问我这个,可是想到了些甚?”
“唔,想起当今左丞了。”停顿一下,她去遮住祝长安漆黑的眼眸,却叹,“他与你处境相似、性子相似,风骨也相似。”
唯独祝长安身上那百折不屈的傲气与韧劲,宿青棠不及他。可他却也不及宿青棠世故老练,不及宿青棠睚眦必报。他啊,心存善念、未泯良知。
后来宿青棠一朝得势,那些以往得罪过他的,除却她,如今竟是无有半个落得好下场。那般记仇的人,哪怕智谋绝妙,却私心太重。
宿青棠他啊,功成名就为的是自个儿、大权在握为的也是自个儿。
“长安答不出么?”宿欢并不清楚待到祝长安步入官场,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与那些老狐狸几度交锋后,是否也会变得不择手段,可她想,该是不会的。宿欢难能预料,问他这亦不过一时兴起,却此刻在明了与宿青棠早已无法缓和的关系后,竟倏地冒出个想法来。她看着尚还青涩的少年,将其轻皱的眉头揉开,也不再为难,只道,“那便不答了罢。”
“我若答了,唯恐家主不信。”他眼睫轻颤,划过宿欢的手心,便是细细密密的痒意,撩人极了。少年眉眼清隽,此刻柔和着神色与宿欢说话时,更是风姿甚好,“儿时姨娘便教我莫要去争抢,讲凡事都有缘法,强求无用。而这些年的苦楚,受了便受了罢。好歹父亲允我入学,母亲虽苛待我却也不曾狠心下手,让我尚且留得命在,唯待春闱后便可离开祝家,自立门户。”
她拿开手,便对上了祝长安的眼眸。
年纪轻轻的郎君眸底清澈,并未染上污秽,在看着宿欢是更是不自觉的柔和许多,浅浅含了笑,“如此一来,我还有甚好怨的。但凡身在世家,被家主看上了,我怎能逃避得开?”
听言,宿欢顿时失笑,语气戏谑的再问他,“那可怨我?”,'
祝长安眸色过浓,漆黑如深潭,看不见底似的。他眸里映得都是宿欢,心里也被她狠狠刻下了印记,此刻看着她时,眼底困惑也了然,颇为复杂,继而反问她道,“我该怨家主吗?”
看着似是不曾料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的宿欢,祝长安乍然也笑,抬指去碰她,在半截被拦住便顺势握住她的素手,温缓着语气,低低软软的道,“不敢啊……家主。”
他轻轻的笑,“我不敢怨你。”
并对她满心虔诚,奉若神明。
宿欢:仁善?不,我是渣好伐……
宿欢没再问他为何不敢,眸底戏谑略减,又添玩味,“长安可后悔?”
“后悔甚?”
“后悔招惹了我。”
“该是不悔的。”他看向宿欢,眸底温软,“倘若与家主毫无关系,此次祝家只会更糟,我往后前程如何亦是难料,或许连科举这条路也得断了。再前些日子的那些事儿,家主口上不说,背地里该做了不少罢。这般,我有甚可悔的?”
她贪图的是这皮囊,却总喜欢在无意间撩拨他,将他寸寸收紧,现如今竟是连半点儿也挣扎不得了。
“清清白白的世家子,被我那般折辱,不恼?”
提及折辱二字,祝长安耳畔泛红。他不曾避开宿欢的眸子,反倒迎上去看着她,不一会儿,他心口便砰砰不止,一时半刻间连目光都舍不得挪开,眉眼间都是笑,“若家主想,阉了我都好。”
这话要是林似锦说的,那大半是戏言。要宿青棠便是讥讽,明里暗里的反骂她。可这话是祝长安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