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是个女子,也无妨吗?”
“你!!”苏方沐惊得想要站起,但是长时间的坐着加上前几夜身体的劳累令她气血亏虚,不能立刻供应,导致她还没起身便已跌回了座椅。
任何夸张的比喻都无法秒回她此刻的震惊,然而一些之前被忽视的细节一下子全部浮上脑海。齐焉比寻常男子更挺拔纤细的身形,略微沙哑清澈的嗓音,近看时细如白瓷的肌肤,英挺中带着柔和的五官线条……齐焉,这个求娶吟娥的齐家公子,竟然是个女子!
苏方沐嘴唇阖动,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先想好的一切思路手段都被齐焉的一跪打断,而后来涌上的欣悦之情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晴日霹雳全部震碎。
齐焉看到苏方沐良久不言,知道她心中定然难以接受。
女子求娶女子为妻,何其荒唐!
然而这荒唐无稽的言语,正是出自她之口!
齐焉膝行向前,抬首看着苏方沐。目光之中一片坦荡,清澈的不染一丝杂念一般。
“苏姐姐,我知道这些话你现在根本不想听,但我必须要说。吟娥姑娘十二岁做上噙香楼花魁,十三岁红透罗城。那时我十七岁,我的大哥齐严暴病而亡,家里为了躲避一些事情,便让我女扮男装顶替哥哥,开始接手齐家的家业。那日我为应酬,和几个客人约在了噙香楼中,正逢上噙香楼一年一度的诗会。因为起初没什么意思,加之任务在身,我便没有过多留心。待酒过三巡,生意谈妥,我打发走那几个客人之后,噙香楼的诗会仍在继续----”
噙香楼的诗会一年一度,是罗城的盛事之一。因为操办甚隆,加之噙香楼此际甄选出来的姑娘个个才思敏捷,能诗能画。故每逢此时,诸多文人墨客都会慕名而来,畅饮吟诗通宵达旦。
齐焉近来每日都在和一些商贾来往,一有闲暇便被父母压着学习执掌家业,眼下好不容易谈妥了生意,打发走了客户。难得有如此惬意的时间供她玩乐,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但她表现出来的与她内心极重的玩心不符,方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却总喜欢摆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样子。再加上和她大哥有两年在江湖闯荡的经历,自以为没人能奈何的了她,为人十分傲慢。
“这位公子请留步~~”噙香楼虽有才名远扬的诗妓,自然也有以皮肉为生的馆娃。娇滴滴的迈着小碎步过来,柔弱无骨的贴在齐焉的身上,眨着她水汪汪的秋水眸乞人爱怜。也不怪她会将齐焉当成男子,齐焉假扮她大哥齐严一点也不费力,她自幼无拘无束,没人让她学习女孩子的那些女诫女德,声音低沉的说话,大步流星的走路从来都是她的习惯。加之她身材高挑,自幼习武英气十足。换上一件男装也没有人会将她当做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娇女。
齐焉冷着脸利落的一个侧身,那女子措不及防的扑了个空,及其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她颤着手指用她甜的能腻死人的声音控诉,“你!!你!!”
齐焉被一个不自知的馆娃坏了兴致,随手将端着手中未饮一口的酒盏放在身侧的桌上就要离开,这时候却猛然听得诗会上掌声如潮。原来是那噙香楼的花魁娘子说了一句诗,引得那些文人墨客齐齐叫好。
世上的女人不都长一个样么?噙香楼的花魁娘子又能有什么特别之处。齐焉腹诽着侧身遥遥望向高台,这一眼,却令她几乎咬了自己的舌头。
噙香楼诗会的场地并未选在噙香楼正堂,而是置办在噙香楼后的一个可纳百人的大院子中。此夜清风白露,凉风入怀。那远处诗会的高台之上,正坐着一个执着一柄玉色团扇的雪裳女孩,她颔首而笑,清冷如霜。月色透过云层,丝丝缕缕倾泻而下,令那个女孩看上去就像是下一刻便要羽化飞仙一般,令人想去挽留,再尝尽得而复失之苦。
“刚才那位姑娘吟了什么?”齐焉痴痴的看着台上的人,随手粗暴地拉来一个无辜的书生询问。
“吟娥姑娘方才只是出了个上联,‘杯月倾客醉’。”那书生哆哆嗦嗦的回答,心里猜着哪来的恶霸,这般嚣张。
“杯月倾客醉……”齐焉将这句话反复咀嚼,转眼看到了方才那杯被她信手置于桌上正倒映着此夜皎月的白玉酒盏,齐焉松开书生,将那酒盏捻在手中反复细看,然后一饮而尽。
杯月倾客醉,襟风笑人痴。
第60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情之所深,莫夫如是。
齐焉自此之后对那噙香楼中的女孩念念不忘,但是由于她刚开始使用她大哥齐严的身份执掌家业,有许多事情需要慢慢交接,所以那夜过后整整一年,齐焉都没有再见到过吟娥,只是关于吟娥的一些只言片语总能随着罗城的风传入她的耳朵。
一年后她十八岁,她身上迸发出的惊人的能力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一个小小的女孩居然在一年之内迅速将齐家庞大的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身边有年迈的管家一直在旁帮衬,但是在同龄人里面,尤其是在一群锦衣玉食的公子王孙之中,齐焉的成绩实属非凡。
这一日,齐焉带着一箱南海明珠来到了噙香楼前。齐焉有许多次的应酬都是在噙香楼中,但是吟娥毕竟是花魁娘子,成日住在她的梨阁之中,极少抛头露面。所以齐焉没有一次是见着了她的,并且生意场上哪容的她半分失神,故而齐焉也没有特意召唤吟娥出来接待,风露中宵,相思入骨,也只有她一人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