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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犯罪人 第72节
    “没有为什么,你的任务早该结束了,还赖在这干嘛?”陈坚颇冷漠地说着,眼睛盯着地毯上奇形怪状的花纹。

    “你要动手了?”杨州立刻明白,难以置信地问:“你跟贝尔纳真是一伙的?”

    陈坚短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露出一个苦笑。

    “我不能走,”杨州喉咙发紧,颈侧绷出动脉的形状,像个倔强的半大孩子,“我任务还没完成。”

    “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让我留下你?”陈坚扭头看他,嗤笑到底没发出来,“至少编个像样的吧。”

    杨州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揪着裤子,许久后,他轻声道:“我是你弟弟。”

    这件事,本来一直被双方忽视和回避,杨州突然提起,实在让陈坚措手不及。他急着想要说点什么,否认也好,咒骂也好,可一股庞大的无力感粘住了他的嘴唇,让他吐不出字来。

    他心里涌出许多冲动,又恨又绝望地瞪着杨州。杨州也毫不回避地望向他,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在浅色的瞳孔跟前摇晃。他看起来淡漠而清新,像一棵野茶树。

    陈坚炙热而沉重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他拿起燃到尽头的雪茄,猛地一磕,一截烟灰整齐地掉落下来。杨州听见他恶狠狠地说:“那你可别后悔。”

    第四十三章 平民

    七号基地的高墙外,联合国的j-i,ng英部队逐渐集结。原先受委托驻扎在此的墨西哥军人让出了自己的营地,却放弃了难得的假期,临时扎了帐篷,在一旁观战。

    和平太久了,一丁点火星味也能激起他们的血气。

    联合国这次的行动由路德上校指挥,他是个身材魁梧的黑人,表面上政治中立,但看他盛气凌人地朝基地里喊话的阵势,应当是不太待见天生犯罪人的。

    七号基地的情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面对着联合国的军队,总督贝尔纳却摆出了强硬的对抗姿态。

    城里通讯已经瘫痪,联合国切断了商品供给,七号基地靠着以往的库存,和少量本地的工业企业,维持着居民生活和社会运转。

    二十四个小时已过,路德上校魁梧的身影出现在路旁的广告牌上、居民们的手机里,声色俱厉地发出责难和威胁。

    而迎接他的只有不间断的唾弃和咒骂声。城里为数不多的警力已经组织起来,手持武器,挡在了城门口。

    三月二十二日,七号基地的大门被墨西哥军人打开,路德上校握着一支老式火药枪,向天空扣动扳机,打响了这场战争的第一枪。在场的摄影师拍下了这一幕,照片在网络上疯传,全球居民兴奋围观,仿若参与一场盛大的庆典。

    庆幸在这样的狂热中,还有不少理性的声音。史密斯作为《每日邮报》如今的主笔之一,借用洛克《政府论》里的抵抗权理论,将七号基地的独立宣告描述为“无奈之举”,认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以《隔离法案》为首的一系列法律对天生犯罪人的歧视。

    “一个人口稀少、工业落后、科技不发达的地区,要建成独立的国家是十分困难的,七号基地这样做,是为了表明一种决心……”

    虽然史密斯在情感上理解七号基地,但到底不敢公开支持独立,只能通过些文字技巧,使歧视问题再一次放大呈现在公众眼前。

    此外,白鸽派的笔杆子们也没闲着,抨击天生犯罪人的同时,更着重强调了国家的统一和完整。虽然平时总爱压榨天生犯罪人,但他们显然也不想失去这些“坏人”。

    史密斯的文章流传甚广,影响颇大,杨州看完,给他去了条信息表示赞赏。史密斯正和人在社交软件上打口水仗,百忙之中回了杨州一个苦笑。

    杨州这天起晚了,洗完澡下楼,隐隐听见书房里有人说话,似乎火气还不小。

    他没胃口吃早餐,问安德鲁要了一杯咖啡,眼光往书房一飘,“方行来了?”

    “一大早就来了。”安德鲁顿了顿,又汇报起全世界都关注的新闻,“据说七号基地快顶不住了。”

    这是必然的,七号基地没有正规军人,只有警察加上临时武装起来的居民,能撑四天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杨州眼神一黯,问:“伤亡怎么样?”

    “联合国伤亡不多,但是七号基地战斗力受损严重。”

    书房里传来愈演愈烈的争吵,听不清字句,怒火倒是从门缝里跳出。杨州的思绪被打断,他“噢”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不一会,方行黑着脸从书房出来,太阳x,ue上血管直鼓动,下巴上的宝剑黯淡无光。看见杨州,他甚至连礼貌的点头都不屑为,怨恨地一瞪眼,从玄关的衣帽架上拽过大衣,摔门而出。

    “方行好像是想支援七号基地,来找陈坚要什么东西。”安德鲁凑近扬州,根据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小声分析。

    杨州心中一跳,那股震动不知怎么竟传到手上,引得杯子里的咖啡荡了一荡。

    基因实验的真相,他还瞒着安德鲁,此刻听他如此说,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安德鲁见他面色有异,正要细问,杨州却抢先开口:“你最近能不能想办法把d3引开?”

    安德鲁思考了几秒,点头答应,“他总说要去找艾瑞克做例行维护,让我和他一起去。”

    杨州“嗯”一声,让他到时配合自己行事。安德鲁问:“你要干什么?”

    “验证一件事。”杨州只是含糊地说。

    安德鲁还要说什么,杨州摆摆手,往书房走去。他推开门,看见陈坚站在书房唯一的窗户前吹冷风,卡其色的窗帘飘扬着,轻轻拂了一下他线条凌厉的侧脸。

    杨州安静地站了一会,说:“我已经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实验了。”

    陈坚仍盯着窗外不看他,只是眉头一皱。

    “方行是不是想动用‘那个东西’?”杨州慢慢走到他身侧,隔着半米远,感觉呼吸都能吹动他的发梢,不自觉地把声音放得更轻,“你同意了?”

    他像个差点暴露的小贼,把可表征自己存在的一切无限地收缩,可胸腔里的心脏却不甘,一声比一声更响地跳动着,偏要引起谁的注意。

    “陈坚。”杨州哀求似的低声说:“别做傻事。”

    陈坚低下头,目光向左一转,在杨州的棉布格子拖鞋上停留了一瞬。

    那是他买的拖鞋,踩着他家的地毯。

    他蓦地心中一热,扭头看向杨州,认真地、平和地、还带着一点藏不住的爱与怨。

    杨州也望着他,茫然而执着,不知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对视片刻后,陈坚忽然一指窗外,嘴角泛起一点弧度,“迎春花开了。”

    杨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米外有一片嫩黄色的云在微风中摇曳,果然是迎春花。那些小小的花朵亲热地挨挤着,给萧瑟的土地添了第一抹亮色。

    像是刺破黑暗的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