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过度紧张眼前已经开始发花,却知晓自己此刻决不能倒下。
此时门外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大概是有护卫发现了潜入者的痕迹。
铁面人死死盯着凌凌,在原地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转过身拉开窗户,跳上窗沿借力一蹬,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凌凌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腿一软就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熟悉怀抱中。
完全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听到的是将军淬了烈焰一般暴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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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经过这一夜,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凌凌又开始反反复复地发起了低烧。
他再一次做起了噩梦。
漫天大火中,少女埋首在他怀中小声啜泣着,尚显稚嫩的娇俏容颜已经能够初窥日后惊艳的轮廓。
“哥哥……”
即使是颤抖而哽咽的声音,落在耳中依旧如珠如玉。
他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通往大门的路却似乎没有尽头,脸上的伤口痛得越发厉害。他最终还是轻轻将怀中的少女放回了地上,在她惶惶不安而充满依恋的目光中,最后一次用拇指轻柔地拭去了她雪白容颜上残留的泪痕。
他的莺儿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令世间惊叹的美人。
可惜……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凌凌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凌松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面如寒霜地将府中所有护卫从上至下狠狠整治了一番。
一时之间府中人人噤如寒蝉,前段时间凌凌带来的春风拂面一般的松快气氛烟雾一般迅速消散了,整个将军府仿佛提前步入了寒冬,就连院子里桃树柔软的枝条看起来都蔫了下来。
凌松心里清楚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一开始也怀疑过是那日被贤王见到了凌凌,又看见他们两人举止亲密留下的祸患,然而贼人出入将军府于无人之境,又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他的的确确毫不遮掩地戴着那一张标志性的铁面,且出手狠辣不留一线生机,这怕是未明楼主左右的人才能做到。
他只是没有办法忘记亲眼看到凌凌倒在自己怀中时的后怕,仿佛即将又一次眼睁睁看着最珍贵的东西在眼前无法挽回地逝去。
凌松在府里发了一通脾气,又捎上卫流光一起去找未明楼的麻烦。
踩着他的地盘伤他的人……竟如此狂妄,未明楼这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真当他府中无人吗!
于是一叶阁开始在交换情报时推三阻四似是而非,不肯再提供确切的消息渠道,让那群略略看去长了同一张脸的杀手出任务时吃了不少苦头。
也许是因为心虚,一贯最爱挑刺的未明楼主这一回对他们堪称挑衅的举动居然没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亲自出手时遇到刺儿头死在了半路上,凌松恶毒地猜想。
凌凌费力地动了动眼皮。
梦境里少女的灵动俏丽的一颦一笑宛在眼前,让他止不住地心头酸涩。
时至今日,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谁也救不了……
“公子……公子醒了!”少女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身侧越发嘈杂起来,似是有人有人步履匆匆地在他身边来来去去,还有人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朦朦胧胧地听得不太清楚。
凌凌怔怔地眨了一下眼。
初桃正跪在床前,黑白分明的杏眼中盛满了盈盈泪珠。
一袭鹅黄衣衫的浅杏正费力地试图把完全傻掉的她从床前拖走:“姐姐先起来,让医师帮公子看看……”
凌松面色沉郁步下生风地踏进门里时,又是一连串的兵荒马乱。
医师正在床边帮凌凌诊脉,于是堂堂一个将军便静静地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连带着来来去去的侍从也噤了声脚步都放轻了。直到医师收回手起身向他汇报了一下情况,凌松冷峻的眉目才稍微舒展开来,挥挥手示意屋子里其他人都退下去。
他来到床前的时候,凌凌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却已经努力地抬起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怕他费力,凌松立刻随着他的动作挨着他在柔软的床垫上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先被凌凌没头没尾地安慰了:“……您不要害怕。”
凌松:“?”
那只苍白细瘦的手顺着他短短的袖口摸到了他的手背,有气无力地拍了拍:“我已经没事了,别怕。”
那只手的主人甚至还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似乎已经为这一次小别之后的相见等待了很久。
凌松被哽了一下,随即粗着声音恶狠狠地道:“我怕什么?倒是你一天到晚帮别人挡刀,我看倒是真的什么也没怕过!”
他看起来生气极了,暴烈的气势不受控制地从身周四散开来,这份怒火曾经在凌凌昏睡的几日里让全府上下莫敢缨其锋,然而此刻他却始终没有拂开凌凌的手。
凌凌于是得寸进尺,试探着缠上了他的手指:“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但是初桃是个女孩子,要是您和我易地而处,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凌松冷哼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