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便如石如泥潭般重新恢复了平静:“你也别太荒唐了。”
“只要您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贤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刃儿死后,他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对他唯一的儿子做过这种有逆人伦的恶心事情,几乎恨不得立刻亲手将她斩于刀下。
然而冷静过来后,他便明白,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他仍然需要借助巫族的力量,用以控制自己的部下和暗卫。
比如说,韩末虽然好用,但最近实在有些不听话,是时候好好敲打一下了。
----再忍忍。
等到自己登上那个位置……那个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位置!
王妃袅袅娜娜地迈出了门槛,心情看起来居然还不错。
许是巫族自有神奇的驻颜之道,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容颜依然美艳如初,只是手背微微皱缩的皮肤泄露了岁月的痕迹。
她把玩着一方丁香色的帕子,抬了抬护甲扬声吩咐道:“去,将小公子带到我房里来。”
凌松动作别扭地翻了个身。
他睡姿一贯端正平稳,仰卧平躺,双手覆于小腹之上,大部分时候一整夜都不见得会变换姿势。
然而许是因为大战在即,即使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正陪在他身边,这天晚上他却意外地睡得不太安稳。
凌松仿佛见到那时年少同游,叶凛在道路尽头打马回望,招招手朗声笑道让自己快些跟上来。夕阳的余烬越过城墙温柔地落在他的旧友挺拔的肩背上,给对方轮廓柔和的清俊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浅金辉光。
叶凛身姿挺拔地立于古巷的长街,背后是大片大片灿金烈焰般熊熊燃烧的绚烂晚霞,像是一个因为过于美好而显得不够真实的、一触即破的幻梦。
仿佛后退半步,这个梦便要溶进落日最后一缕余晖,被黑暗挟裹坠入沉沉的夜色。
在每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瞬间,他曾经无数次徒劳地向着叶凛伸出手,然而指尖相触后却是一次次地擦肩而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挚友被暗夜的爪牙重新吞噬。
他咬碎牙齿,抓破掌心,嘶喊到喉咙破裂,眼中血泪滚滚而下。
然后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什么也做不了……
凌松在梦中不安地挣动了一下。
叶凛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凌松曾经安慰瑟瑟发抖的他那样温声安抚着对方。
“睡吧,别怕,没事了……”
斗转星移,世事茫茫。
他望向对方时眼底浅淡却温柔的笑意和当年一模一样。
晨光熹微。
凌松掀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正看见爱人抱着一个软枕趴在一旁,一只手支着下巴,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简直怀疑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
见他醒来,叶凛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明亮的笑来,眉眼弯弯道:“早上好,容雪。昨晚睡得好吗?”
凌松谨慎地点了点头。
“没有梦见什么吗?”叶凛突然放下软枕朝着他凑近了一些,像什么试图取暖的小动物,“梦见我了吗?”
凌松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掀开被子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后,耳尖不易察觉地染上了几分绯色。
叶凛有些迷茫。
……怎么,原来噩梦里发生的是想起来会脸红的事情吗?
不过他毕竟知凌松至深,这样一点点突发情况并不妨碍他继续往下说。
“容雪。”叶凛微微皱起眉,露出一个有些困扰的微笑:“你不必把我当瓷器花瓶或者陶罐子之类……易碎的东西。”
他扬了扬眉,居然还开了个玩笑:“上一个这样看我的人,可是死得很惨喔。”
凌松悚然一惊,不着痕迹地向后缩了缩。
他恍然间回想起多年前某个勇于作死地撩了叶莺的裙子、逗得丞相千金抽噎得停不下来的卫家小公子最后是怎样被叶凛整治得连续倒了一个月霉,最后还一脸蠢样地绕着后者转来转去傻乎乎地叫大哥的。
把冒着两个鼻涕泡的卫流光从脑海里抹去,凌松回过神来,就发现叶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手背垫着下巴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别害怕,”带着笑意的轻叹羽毛般拂过侧脸,凌松感觉耳朵尖痒痒的又有些烫,“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第68章
转眼便到了密信上约定的日子,惜春楼一如既往地熙熙攘攘。
惜春楼在这些年间几经易主,难得却始终不坠都城楼的美名,仍是不少平民和权贵都喜欢来消遣的地方。
凌松还记得司刃当年最喜欢预定的那一间包厢的名字。
他的印象之所以这么深刻,是因为叶府尚未倾覆的时候,从这个角度,能最好地欣赏到当年“无弦公子”低眉抚琴的风采。
有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人时刻用变态一般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挚友,他怎么可能不能不随时防范着?
凌松本打算护着叶凛呆在将军府里等消息,但是后者担心若是事情发展不顺利,身在现场还能够时间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