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不对?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藏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叶忠怎会不知此番道理,可他怎舍得,怎忍心将老叶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推入荆棘丛生的不归路,永远战战兢兢,时刻行走于薄冰上。
“你给老子好好反省,我不会答应的”
他甩袖而出,却听见屋内传来破长空一句:“爹一天不同意,昭儿就跪一天,直到哪天爹同意,昭儿再起来”
中气十足的嗓音震的叶忠耳朵嗡嗡,他故作不知,恝然置之不理,迈开脚步离去。
……
叶家今天莫名其妙的喧阗起来。
府内众人好奇心作祟,几张嘴空叭叭的议论不停,纷纷猜测肯定是混世魔王又闯什么弥天大祸,才气的叶忠大将军髭髯微颤。
“爹...”
“昭儿怎么跪在祠堂了?”
从军营回来的两位少将军听说叶昭跪在祠堂,以为自家妹妹哪里犯浑,还是脑袋又掉坑洼里,火急火燎赶来寻个明白,恰巧撞见刚出来的叶忠,索性一问。
“那兔崽子爱跪就让她跪好了”
“是昭儿最近又惹祸了吗?还是...又做错事了?”
叶雄叶杰敛额。
“不该问就别问”
叶忠脸色顿然铁青了几分,像一头凶狠凌厉的鹰隼,简直下一秒要把人大卸八块。
“要是被老子发现你们俩偷偷拿饭给那臭小子,老子就一人一百军棍抽死你们”
混小子,看你能坚持几天。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还以为战场是过家家。
“还不快给老子滚,不准过来看她”
他踹了面面相觑的兄弟俩,一记冷眼瞪的他们耸拉脑袋,闷闷不乐当起只鹌鸠,然后两人揉着屁股蛋,拔腿就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用干活了”
“还是吃饱了撑着,看什么热闹”
“统统给老子滚远点”
凑成几团围观的人,被这倏地乍起的沉雷,轰得像大海里翻了豆腐船,赶紧灰溜溜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少焉,有人不愠不火的轩轩剑眉,目光如电睥睨叶昭的方向。
臭小子,看你不吃不喝能坚持几天?
敢跟你老爹斗,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次算是权当教训你一番,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犟嘴,还敢不敢再提参军。
……
这次可不管叶夫人包不包庇她的闺秀,还是嗷嗷埋来怨去,就是浇灭不了父女间剑拔弩张的火焰,她左说右劝,仍然不起成效。
一个自岿然不动,腰杆挺的笔直跪在祠堂,只道:“昭儿绝不起来,除非爹同意我参军”
一个眉眼恒亘阴翳,硬生生被气成耄耋老妪,怒道:“就让那臭小子跪,老子绝不会答应”
这场迟来的战争还是就此掀开帷幕,到底谁胜谁败...无人知晓。
黑云压城城欲摧,连续几天的鏖战永不休止,再也难捱此番僵局的叶夫人,只能莅临前去请叶昭最宠爱的柳惜音,颙望她能帮忙打消叶昭参军的念头。
熟料...
又是惊雷闪现。
连劝都不劝上几句,便瞧见有人撩起裙摆,跪在叶昭身侧,柔软的双手与她掌背相覆。
她说:“阿昭”
“我陪你”
“好”
叶昭带着开始渐渐摇曳和褪色的世界颔首低眉,唇翕动了下,竭力逼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更显得极其微弱。
檐外的叶夫人扼腕叹息自家女儿是头掘驴,当真倔犟,竟连被请来相劝之人也同她一起...这般令人抓急。
她真不知该如何说,而那边厢她的夫君近日也是夙夜难眠,双眸饧涩多次。
叶忠僾然有些进退维谷,他的这个女儿虽常被旁人道混世魔王,漠北小霸王,打架斗殴无所不能,惹事生非更爱促狭他人,桩桩件件与她女儿家的身份根本就是闳侈不经,委实让他闵闵揪心。
最可恨是她生来似与四书五经相克,也不知曾经到底有多少个私塾先生从叶忠眼皮底下哀声摇头,无措拱手离去。总而言之她肚子里的墨水可所谓微乎其微,书她确实念...不好,但也不能全盘否定,至少在兵书方面可不是浅尝辄止,更何况叶昭对武尤为痴迷,也颇有天分,算得上一匹少有的千里马,而那末名伯乐不知何人?从她儿时经人点缀后,自醉影剑悄悄挥动便会锋芒毕露,淋漓尽致。
只是这么多年来遮来掩去,老叶家最闪亮的星终究还是难以藏掖其光芒,叶忠心知肚明,她的女儿是鹰,是雁,属于外面的世界,属于远阔的蓝天。
那天他听到叶昭说要展翅高飞,自化利刃破敌护国卫家,当时他心里真的是非常自豪她的女儿胸怀凌云志,又何以输男儿?
“昭儿,爹知道你张翼便可一击长空,爹亦懂巾帼何曾输须眉,可古来征战几人回?爹不是不想放手,而是不愿你殷红跌入眼,不愿你瞧遍白骨堆尸,不愿你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盘旋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叶忠独坐书房,攒眉喃喃自语。
漠北边关狂风暴雨,倏来倏去,何时战鼓击擂?何时布网排局守株待兔?何时又肆虐呼啸?何时又刀光染红霞?鲜液蜿蜒淌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