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放心，等下次回来，你告诉我，要是那里有人欺负你，我一定提着我那八十斤大刀抽死它”

    “小表妹...你在干嘛呢?”

    “小表妹...”

    一声接一声的欷歔，一道接一道的言词滑出口中，划过静悄悄的四周，重新蹿入耳中。

    “昭儿，还不快来吃饭”

    “知道了”

    叶雄突如其来的嗓音打破横亘已久的烦闷氛围，叶昭饶是随性应和，起身捯饬一下衣裳，然后沿着曲折小径匍匐而行。

    ……

    最近边关暗潮一阵接一阵不断涌起，前段时间辽军入侵烧杀掳掠，连破黑山十八州，当今圣上与百官经多番商议后，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随着马蹄声躂躂地响彻漠北城。

    情况危急，旨意并未多明，一批行字只言现在驻守漠北的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叶忠奉皇命，率十万大军于三天后出征，临行前皇上赐宴琼林阁，赐丹书铁劵，赐精忠报国牌匾。

    叶家军所有人都知此战艰难险阻，朝云叆叇，连绵无际，也不知何时才能战鼓摐摐不再响，号角呜呜不再吹，所以他们都格外珍惜与家人相聚的短短几天。

    今夜一过便是远方袅袅狼烟络绎不绝，重重血泊蜿蜒流淌，这样日复一日的乱世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而隐在层层夜幕下的屋内，都是至亲之人在喁喁私语又嘱咐又是嘘寒问暖。

    “媳妇，你别心我了，你就安心带着思武去爷爷那里住，军营太忙，我和爹都没法脱身前去给他老人家贺寿，你代替我们去”

    “我知道，可我还是担心你”

    范二娘最近总是夙夜难眠，偶尔卧榻小憩，却总被纷纷扰扰的梦惊醒，不知为什么老是感觉到似有无法预料的事即将发生。

    “夫君”

    “嗯?”

    有力量自前袭入叶雄的怀中，他垂眸看着自家媳妇一眼，心头的不舍倏地乍起，酸楚难忍。

    明明他在沙场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都不曾像今日这般无措，而此时他和他的妻子两人的眼睛都布满红霞，保不准下一刻双双落下血泪。

    “放心，你家相公何时打过败战，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莫怕，我走后，你带着咱儿子去上京小住几月”

    范二娘颔首低眉，两人自成亲到至今也不到三年，而彼此啰哩啰嗦的本领倒是见长了不少，许是风月撒花，温火烹茶的日子带来的闲然舒适让他们像老夫老妻般，却仍然恩爱如初。

    “你带着这个，不管去到哪都要带着，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

    “好”

    一方红丝细绢系在叶雄脖颈，他知道寸缕寄相思，羹聊表心意。

    ……

    “夫人，还没睡?”

    叶忠掖了一下被子盖在自家夫人的身上，矍铄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轻声问道。

    “睡不着，明天你和昭儿他们就要出征，也不知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而且我最近心里总是瘆的慌”

    “别担心了，雄儿和杰儿常年在外征战，已经可以应对自如，昭儿那臭小子这两年也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许久，夫人你就在家安心，期待我们凯旋而归的好消息”

    叶忠颇有眼力见，比叶夫人更先一步掀开幔帐，边说边拿起外套披在她身上。

    “老爷，这些我都明白，就是最近整个人总是心神不宁，欸”

    她轻叹一声，压下心底的惶惶不安：“许是没有睡好，你们父子几人便早去早回”

    “好，夫人放心”

    叶忠轻轻搂着她，一起看着外头暮色霭霭泅散开来，金乌自东边缓缓探头升起，温暖的阳光驱走一隅黑暗，好像看到多年前蒹葭芒芒，掌心相覆，十指相扣的两人融进春花江月的幸福日子。

    ……

    今天漠北城不可谓不热闹，阛闠堆挤的人头数不胜数，摩肩接踵，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为护国卫家的英雄送行，他们知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能归，但若没有他们在前线厮杀也就没有此番安稳的日子。

    有马蹄声自远方传来。

    迎面而来有两面巨大的黄色旗帜，一面绣着龙纹图腾，一面绣着“大宋”二字，跟着又是两面墨色旗帜，一面绣着虎纹图腾，一面绣着“叶”字，风中飘扬，气势磅礴。

    “叶家军听令”

    “在”众将士齐齐立定欻一声。

    “同我驱走辽军，护我大宋国土，护我大宋子民”气宇昂然的叶忠发号施令。

    “杀...”

    “杀...”

    “......”

    响亮整齐，石破天惊，冲破道道喉音，直逼云端。

    “祝叶家军早日凯旋而归”

    “祝叶家军早日凯旋而归”

    “......”

    三军穿过熙攘的人海，穿过至亲之人蔓延过来的期待目光，穿过最熟悉刻骨的家门，扛起肩上所有寄托的希望，一路匍匐而行到漆黑的狼烟驻足，敲鼓击擂，同盘旋于四周的鹰隼作战。

    ……

    “惜音”

    “祖母安好”

    当人的神思开始闭目养神时，听觉就会变得尤为敏感，柳惜音一个人在庭院里赏月，看见她祖母徐徐走来，她袅袅婷婷福身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