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半响,一直在等徐之言说完话,才静静道:“那你知道肚子破开一条口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手术刀割破皮肤发出的撕拉声是什么感觉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听人说过。”
“她说为了能让死胎毫无保留清除干净,只能像破腹产那样,手术刀划开长长的皮肤,就像划开破口袋子,然后把里面的碎肢取出来,同时还要保持清醒的状态,因为大出血之后人一旦昏迷过去,就有可能救不回来了。”
“那时候她是真的想活着的。”
秦思思深呼吸一口气才能勉强抑制住自己发抖的肩膀和颤动的声音。
“她约我去天台,说有事想对我说,之前有透露过想转学重新开始生活。我不知道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好话,我就看着她站在我前面不远处对着我笑......跟初见的时候一样甜美和温柔。然后转身就跳了楼,就在我面前你知道吗?那种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告诉我!”
秦思思再也控制不住,这长达十多年的愤怒和声嘶力竭在这一刻经过时光淘洗再一次重见天日。
“我告诉你徐之言!你不要在我跟前卖惨,也不要说你受了多少痛苦和责难和不堪!是,你喜欢我,没有问题,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那么一点心思想坐享齐人之福,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才敢把我自己性向告诉你,我说我可能喜欢女人,我毫无芥蒂的跟你这些不是你用来伤害我身边的人,甚至伤害两条无辜的生命。我后来深夜辗转反侧做了多少噩梦我看见她好像在向我招手,说地上好冷,让我去陪陪她。”
秦思思抹了把眼泪猛然站了起来往外走。
徐之言愣神之际直接上手抱住了她,然后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靠在她肩膀上,双臂用力不让秦思思挣脱。
沉重的呼吸就在耳畔。
嘶哑的声音从耳后传进耳膜:“对不起!”
秦思思冷笑,但是却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没关系,徐之言。”
她那句徐之言就跟以前还没有彻底产生仇恨的时候一样,信任和解脱同时存在,听上去软软的一点也没有攻击力,如果徐之言没有见过她那狠决的手段时,一定会被表面的温柔所迷惑,但是他也已经老了,老到让自己无时无刻都处在恐慌之中,那是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
因为家族里长期供养狱长,所以让他有了个好的环境,但是整个房子里确实惨白色的,跟小黑屋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他都还好,只是有时候会出现腥臭的死老鼠没人收拾,整个房间里都是他因为要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就地处理的粪便。
他因为长期处在这种环境里已经让他的嗅觉失去了敏感性。
听到秦思思这话时,他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主动放开了她的肩膀,连连退后两步,然后用那种吃人的眼光看着秦思思。
“你什么意思?!”
“我其实没什么意思。”秦思思松了松手腕,然后转过头看向他,微笑底下掩藏着深不见底的恶意和些微的同情,但那看上去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其实吧说真的,活到这把年纪了,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好好进行改造,别学着某些二代左手撩个美女右手抱着个男人荤素不忌。不然......”
“别人也抓不到你的把柄。”
徐之言刚出狱的第一个月,嫖了个娼,因为担心再次把女人搞大肚子,所以这次有所不同,特意找了只鸭子,之前听张长松说徐之言想见她的时候,给的那叠纸质版的资料里还夹着一个小视频。
因为他找的那只鸭子在圈子里比较自恋,喜欢在各种二代中游走,以被二代嫖的次数最多而自豪。同时也不具有职业道德,当张长松找到他时,那是早上,刚回家,他堵在人家门口,没经过怎么威逼利诱就双手奉上。
其实张长松一直瞒着她一件事,他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
徐之言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当然也知道如果再因为类似的事情进去的话处罚有多重,同时也知道家族不会再给他兜底。他横着看了眼秦思思,突然就撇了撇嘴,轻轻唤了声:“思思,你放过我好不好?”
秦思思倒是一怔,她倒是好多年未曾见过他这番模样了,上次还是十多年前徐之言也是想找她这样求情让她放过他。
她主动上前突然绽开一抹笑容,像是原谅了一般,踮着脚抹了抹他的头,微微笑道:“好啊。”
三天后,徐之言被一纸诉状告上了法院,原告是他刚出狱第一个月找的那只鸭子。
风很清冷,又带着凄清和无助,吹不动大树也吹不动墓园里刻着的石碑,只能泄愤的在石碑上面撒野。
秦思思走过墓园的小路,穿过其中错落的墓碑,慢慢的走至一处简单的坟墓跟前,然后静静的放了一束鲜花。
照片上的女孩正弯着眉眼笑得灿烂,八瓣贝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圣洁的光芒从后背斜射出来,风轻轻带起女孩纯黑的发尾。
那是十多年前秦思思难得有心思带着朋友去旅游的时候拍下来的,龚婷婷那天玩的很开心,喝着奶茶好心情的多拍了好几张照片。
那些阴暗的、沉重而悲惨的境遇终于过去,明亮鲜花上的花瓣跟着风旋转转了个圈然后跳跃的奔向自由、纯洁而干净的国度;在晦暗的黑幕中有一滴水落了下来,经过精心不苟的滋养,从森森白骨上开出了一朵艳丽而旖旎精致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