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其实娄恩说得也没错。关鸿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在演戏时顺变挑剔一下别人更是家常便饭，按理说是不会影响到自己的。

    经娄恩这么一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脑袋有点儿晕“可能是……”

    “那要不还是先休息——”

    娄恩话音未落，李导也附和道。关鸿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先把这段拍完。”

    几人面面相觑。等这两段拍好，关鸿才朝他们挥了挥手，摇摇晃晃的走了。

    “关老师没问题……”娄恩还有些担心。庞井泷却说“没关系，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急匆匆把箱子一放，赶忙追上去了。

    娄恩站在原地。祁连宇从b区过来——他刚在副导演的指挥下拍了一场戏，此时手上沾满了颜料“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的风波，见娄恩有些愣神，他不由低声关心。

    “关大师好像……”不太喜欢我。觉得这么说不太好，他把后半句吞了回去“好像被我影响到了。”

    “嗯？”祁连宇一愣，这才知道重拍的事。

    仰慕已久的大前辈这么看待自己，娄恩不由失落。祁连宇垂眸，看着少年有些困扰的脸。

    “是因为热爱才选择演戏，而不是为了被所有人喜欢。”男人道。娄恩一愣，微微仰起头。

    “演好作品，无愧于心就够了。”

    祁连宇说，拍了拍少年肩膀。娄恩这才稍稍打起了j-i,ng神，眼睛都亮了些“谢谢您。”

    软软的手背在身后，一看就乖得不行。松一口气，祁连宇起身，揉了揉少年的头。

    关鸿躺在床上，久久不是滋味。

    想到娄恩在片场里的表现，还被自己拖累得重拍了一场，他就尤其的心虚。明明也不是什么太过亮眼的表现，只是自己期待值低而已——在内心念叨着，等亲孙子离开，关鸿翻来覆去，还是拿出了手机。

    手机是前几年出的智能机，女儿买的。不过对关鸿来说，也仅仅只有接电话发短信寥寥几个功能而已。

    “那个叫什么来着，微博？”关大师念叨着，按照手机里的提示，笨手笨脚下好了a。花了一番时间注册好，当他顶着“演员关鸿”这个未认证的id，终于进入主界面，手指却慢慢停了下来。

    “只是看一下而已，应该没什么……”犹豫着输入“娄恩”两个字，关鸿面前，呈现出一个五彩斑斓的新世界。仔细扫过几条影剧宣传，他看见了最新的相关微博。

    “乌鸦嘴阿三娄恩是给沅宝灌了什么迷魂药？就凭那个媒体硬吹上去的演技，能有这么多人欣赏？？营销boy而已，病入膏肓的人才会觉得那抽搐式演技是财宝[白眼]我认识的业内人士都在说他演得很烂，比如1微表情……”

    她竟还列举出了一二三，也不知是怎么编出来的。底下许多人附和，不乏有不客气的词汇。

    待全部看完，关鸿憋了一肚子气，眼睛一瞪，c,ao着才注册的未认证小号就迎了上去。

    “演员关鸿回复乌鸦嘴阿三瞎分析什么，胡说八道！”

    第72章 反话

    “噗, 你谁啊？”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朵画风不同的奇葩。众人看分析正津津有味，关鸿的突然出现, 简直是给了他们一个发泄口。

    再仔细一看这人头顶上的id, 关鸿？

    当即有人笑出了声, 甚至怀疑此人是娄恩的反串黑。毕竟关鸿大师出了名的不喜微博, 怎么可能有账号？

    点击去一看，还是个刚注册的小号。

    “大嘴一张就盖章胡说八道？为了给娄恩站街, 连业内人士分析的都看不懂了？”

    “噗, 取这个名字智商呢？您倒是也分析个一二三出来啊！”

    看到他们的嘲讽, 专业人士关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难得兴起辟谣，就被一群人围攻, 他一辈子顺风顺水，还没受过这种气。

    “演员关鸿回复就是黑怎么不能取这个名字了，我就是关鸿！”

    “哈哈哈哈哈！”

    他不回复还好，一回复，霎时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说自己是关鸿？这不是自己撞枪口上了吗！

    围观者当即开启了嘲讽模式, 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嘲讽针对两个方面展开1自称关鸿，证据呢？2为了救娄恩，脸都不要了？

    看着这群人胡说八道，关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年迈的手指有些粗糙，在手机上摩挲。他眼睛有点儿花，为了写东西, 还很是花了一番时间。

    在他折腾期间, 围观人群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怎么没声儿了？这是被骂走了？”

    众人正打算离去, 没想到“关鸿”又跳了出来，还真的列举出了反驳点。乌鸦嘴所提到的批评点，都被他一一化解，甚至摆出了一串众人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什么表现派和方法派？百度出来装逼的？”

    “关老爷子德高望重，我们全家都喜欢他的电影。博主这么点浅薄的理论，想装他还是省省。”

    看到众人反应，关老爷子气得脸都涨红了。见没人相信自己，他捏紧手机，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戳了又戳，愣是戳出了相机。

    关鸿眼前一亮。

    一天的工作总算完成，打着哈欠，娄恩上了保姆车。祁连宇拍拍他的背“困就睡一觉。”

    娄恩摇摇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电话绵延不绝，似乎不把他轰起来不罢休。男人注视下，娄恩手忙脚乱划开屏幕“喂，秋姐？”

    “你和关大师是怎么回事！”甫一接通，那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娄恩一愣，瞬间想起片场里的不愉快“抱歉，我……”

    “嗯？道歉做什么。”肖雨秋的反应却与他预想的不一样“以后有这种事，提前给我说一声就行。”

    说罢，还在轻声感慨“关老爷子也真是……做事可真冲动啊。”

    她语气轻松。感觉不太对，娄恩懵懂的问肖雨秋发生了什么，却只得到对方惊讶的回问。

    “你不知道？！”

    按照她的指示来到微博，直面战场，娄恩不禁傻了眼。

    热搜榜最顶端有两条话题。一个是“关鸿开通微博”，一个是“关大师力挺娄恩”。

    “发生了什么？”娄恩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点进话题，顺着众人提示，来到事发地点。

    “演员关鸿乌鸦嘴阿三，现在能听我分析了吗？[图片]”

    这是关鸿的第一条微博。图片是一张照片，老爷子皱着眉，看神情不是太高兴。评论区早已一派热闹，那j-i,ng神劲儿，连娄恩都吓了一跳。

    “关大师开通微博了？老当益壮！[大拇指]”

    “哈哈哈哈给新来的吃瓜小伙伴提个醒，老爷子圈的人是著名恩黑，据说关鸿大师才登上微博，就先和她吵了一架[狗头]”

    吵架？

    娄恩吓了一跳，发现回复里放了链接，当即点了进去。乌鸦嘴阿三的微博一片寂静，因为围观群众太多，她早把事发微博删了。

    不过没什么用。谁都知道这人有眼不识泰山，按头关鸿假扮，还狠狠嘲笑了一番。什么“百度”“门外汉”，看得一群人是啧啧称奇。

    除了四处流传的截图，还有人翻到了她以前的无数自打脸fg，当即感叹此人真是乌鸦嘴。

    “娄恩绝不可能进军时装界的！”然后人家就去拍封面了。

    “施沅要和娄恩正面开战了！”然后被施沅亲自打脸。

    古有中国锦鲤，今有反话乌鸦。好事群众整理完鸦姐语录，竟出了整整三张长微博，还掀起了一波热潮；众人纷纷挤到她最新微博里转发，一时间，转发区全是反话fg。

    “我绝不可能一夜暴富的，求鸦姐翻牌！”

    “鸦姐看我！国考我肯定过不了，对不对！”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过了几分钟，竟然还有人回来还愿。

    电脑前，“鸦姐”捂住眼睛，气得说不出话。她想说那分析真是业内人士举的，却又知道不会有人相信自己。

    最后她气不过，戳了戳列表里的老朋友“七哥，你的分析好像不太靠谱啊？”

    “七哥七七七”过了半晌才回复她“三个月前瞎写的，就别贴出去了……”

    鸦姐不满意“朋友，好歹咱都是黑。你不是a大表演系的吗，就不能再给点儿干货？”

    对面人的反应却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七哥已经有两个月没参与过她们的话题了，此时也只是双手合十，眼神空茫“别找我，我不会再黑娄恩了。”

    “嗯？？”突然宣布退出组织，鸦姐一脸懵逼“你不守护你家祁哥了？！”

    “守不住。”七哥道。自从室友大泷去国外拍戏，简直是追星到了极致，每隔两小时就要给他汇报一次娄恩的行踪。

    什么“娄老师今天又炫技了”“娄老师天下第一”“祁影帝又在和娄老师交流演技心得，他俩真好”……

    可怜七哥一个纯种黑，硬生生被洗脑成了好感路人。飘渺的佛乐中，七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门“如果还想娄恩flo，你也趁早加入他的粉丝群。”

    “为什么？！”鸦姐只觉得屏幕那头的七哥十分陌生，令她毛骨悚然。

    “就凭你那张嘴。”七哥十分实诚“多奶两句，娄恩铁定招架不住。”

    “……”鸦姐气得不想说话，待想到那一串来还愿的，更是险些砸键盘。

    娄恩也看到了一派欣欣向荣的转发区。还来不及惊呼，营销号的总结也出来了。什么“关大师怜爱同剧组演员，亲自辟谣”“娄恩演技令关鸿赞叹”，数不胜数。

    “娄恩，你和老爷子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肖雨秋还在感叹“这种好事，下次可得先通知我。”

    “不是的秋姐。”娄恩耳朵都憋红了“关老师并没有欣赏我，他是……”

    说话期间，肩膀被拍了拍。娄恩这才意识到，酒店已经到了。

    “在和肖雨秋聊天？”祁连宇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做什么“先回房间，躺到床上再说。”

    “啊，好的。”担心耽搁到男人的休息，娄恩忙不迭应下。在回房间的途中，却正好看到打开门出来的关鸿。

    刚发完人生的第一条微博，还实现了撕逼打脸一条龙壮举，关老爷子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看到娄恩时，他眼神还带着微博上厮杀出来的杀气“你——”

    微博上的举动，本来就藏不住。他知道自己帮娄恩说话的场景肯定被看到了，此时却不想承认，只寻找着借口“咳，只是他们犯的错太明显了而已，我可没有——”

    “我明白，关老师。”面前年轻人微微一笑，歉疚地朝他鞠躬“谢谢您。是不是影响您休息了？”

    “咳。”关鸿确实没睡，但重点不是这个“我只是顺便——”

    “谢谢您‘顺便’的解释。”娄恩微笑“其实您不用把这些言论放在心上，对我来说也没关系。其他人的第一条微博多是自我介绍或者宣传，老师，您要不要补一条？”

    他说得诚恳，关鸿沉默半晌，愣是没找到能挑刺的地方。看着面前人平静的眼神，又想起网上的各种言论——娄恩，俨然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关鸿沉默片刻。其实，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承担得多。

    “咳，那不如……”你来教我怎么发。关鸿纠结地皱眉，还没说出口，娄恩就先向他道别。

    担心聊久了耽搁关老师的睡眠，他先行离去“老师，如果你感兴趣，可以问问庞井泷。他懂得应该比我的多。”

    “诶——”还没来得及把人拦下，娄恩就已经消失不见。关鸿有些愣神，直到第二天在片场见了他，还有些不是滋味。

    琢磨着娄恩的性子，关鸿显然有些犹疑。斜躺在椅子上，老爷子刷着朋友圈，眼睛还落在片场中央的年轻人身上。

    其实跳出镜头看，娄恩的演技更是j-i,ng湛。不说与同龄人比，就是放在他们那个年代也不遑多让；若是几十年前，肯定会接到大把的资源。

    这样的人，会需要炒作才火得起来？

    关鸿眯起眼，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昨天夜里他查了些资料，娄恩出道五年，直到和祁连宇挂钩前，在圈内还是查无此人状态。

    老爷子本以为是个别现象，越查，却越是心惊。

    现如今，这仿佛成了业内的普遍现象。活跃在镜头前的没时间钻研演技，认真演戏的人却没有姓名。

    宛如泡沫经济——看似欣欣向荣，实则一触即碎。究竟从什么时候起，界内扭曲成了这个样子？

    他皱起眉，还来不及深思，突然收到了好友的邮件——全英文的。

    “鸿，《星际巨星》的选角将在两个月后正式开始。如果你有意，诚邀您在4月间抽出时间，我们将在……”

    大i大制作，《星际巨星》的最新作根本不存在内定角色，即使是他，都要先去试镜。关鸿沉吟片刻，待看到最后一句时，双眸微眯。

    “同时，因为良好的声誉，您享有一个推荐名额。若有意，请在3月20日前，将推荐者的资料发送至本邮箱。”

    第73章 风评

    在画廊的日子过得很快。

    关鸿进组后, 进度一下子被拉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在他的注视下，众人连片刻的偷闲都不敢；也许是因为李导得到了关鸿的激励, 瞬间起了奋斗的心思。

    拍戏的同时, 娄恩的风评, 又一次悄然发生了转变。能拉到祁连宇、施沅这派年轻人在微博上的“力挺”, 还能说是公司运作；可当关鸿也掺了这蹚浑水，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对比过关鸿回第一条评论的时间后, 甚至有人得出一条结论——关鸿好像是为娄恩, 才注册的账号。

    这下, 微博彻底炸开了锅。有人表示这仅仅是推测，关鸿甚至没关注娄恩；也有人表示, 关老爷子岁数大了，可能连什么是关注都不懂。

    他老人家一上来就和黑子吵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身份认证，又怎么明白这些c,ao作呢？

    看到这些言论，娄恩却有些尴尬。知道老爷子不喜欢自己, 再见关鸿时，他几乎是在绕路走。

    网上这些推测，又怎么可能呢？

    撇去关老爷子不谈，事件的另一方人物，也为娄恩做了不小的贡献——从来都只有粉为偶像吸粉，黑也能吸粉的, 还是第一次见。

    没错。伴随着长微博被整理出, 和实际情况一对比, 众人这才发现——娄恩原来做了这么多工作，效果还都很不错。

    一反“出道”时的张扬，最近的娄恩，称得上是低调。他几乎没经营微博，就连平常明星都有的反黑站，到了他这儿好像也没怎么运作。

    与之成鲜明对比，当“乌鸦嘴阿三”的名气水涨船高，娄恩的声名，也慢慢远扬起来。

    ——被黑立fg奶活的明星，只此一家啊！

    “她肯定没想到，自己黑得这么认真，居然与想要的背道而驰——还帮您涨粉了！”庞井泷乐呵呵的，将车门拉开。娄恩却没有他那么开心，只是无奈一笑，随后上了车。

    因为进度加快，他最近实在太累，连和祁连宇相处的时间都变得少了起来。

    施沅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和他说话。见娄恩上车，施沅似乎才从疲惫中抽身而出。他转过头，揉了揉太阳x,ue“你是不是不喜欢被推到风口浪尖，供人指点议论？”

    问这话时，青年眼睛直勾勾的，好像很重视娄恩的回答。

    娄恩愣了一下。以为施沅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他毫不犹豫地颔首。

    “那好。”施沅说。眼神却一瞥，落在祁连宇身上。

    “我明白了，会帮你调查清楚的。”

    调查什么？娄恩一愣，祁连宇却瞬间睁开眼睛，冷冷瞥了过来。

    施沅不再说话，只是转回头。

    几人正坐在保姆车上，后备箱装满了行李。画廊的戏份拍摄完成，只需要再回后巷补拍几场，《名画》就差不多该杀青了。

    来时是冬季，现在却接近仲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车上空气渐热，懒洋洋的太阳光洒在身上，显得尤其催眠。

    没撑过去，伴随着一晃一晃的车身，娄恩头一歪，渐渐睡着了。

    祁连宇垂眸。身旁人眼睛安静地合上，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面上投下好看的y-in影。他呼吸很轻，打在男人肩头，像一阵静谧的春风。

    祁连宇眼神都柔和下来。不知不觉间，二人相识已经快一年了。一年间，娄恩也长大不少。

    虽然身高没什么变化，但从眉眼和气质上看来，却在往大人靠拢。

    娄恩脖颈微斜，隐隐有靠过来的趋势。男人伸手，调整了一下身旁人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好睡得更熟。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施沅敏锐地皱起眉。他能感觉出来，娄恩和祁连宇……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旁人无法c-h-a入。

    如果自己没猜错……接近娄恩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祁连宇的计划。

    他一时陷入沉思，眼睫微垂。

    祁连宇，绝不如他看上去那样简单。

    车身速度渐缓，停在雨巷前。比起前两个月，这片天空要澄澈不少。常年缭绕的雨云被春风吹散，澄澈的阳光洒下，一片暖意。

    “这里环境不错啊。”关鸿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手在背后背着。他不时看一眼娄恩，好像在和他说话。

    然而若不看表情，光听语气，就像他在自言自语一样。

    “是。”娄恩对他笑笑，脸上是不明显的困惑。关鸿踌躇，他对娄恩的印象已经好了不少——但就是拉不下脸，去主动搭话，或者夸对方。

    微博上的那些东西他也看了。娄恩甚至多了个名号，“《名画》剧组团宠”。

    祁连宇就不提了，传说中不和的施沅都数次为他说话，连关老爷子都请动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好人缘！躺赢！大佬带飞！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关鸿皱起眉。他明明能说自己不喜欢娄恩，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没这样做。

    拍戏的时光转瞬即逝，《名画》的杀青，甚至比预计的要早了好几天。

    “今儿个我李导，就谢谢诸位了！”

    酒席定在当地的一家酒店。提前收工省下一笔钱，李导高兴得不行。杀青宴也毫不含糊，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李导心情不错啊。”娄恩坐在一旁拘谨的捏着酒杯，手上突然一暖。无比自然的，祁连宇将他的酒杯抽去，换上一杯果汁“不会喝啤酒就别喝了，你姐说……”

    “我姐？”娄恩抬眼。祁连宇动作一顿，毫不犹豫道“对，你姐说过，你们家酒量都浅。”

    “你和她见过吗？”

    祁连宇神态无比自然“以前谈投资的时候，见过娄艾和她先生一面。”

    一面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娄恩有些狐疑，对男人天生的信任感，却占据了上风。祁连宇缓缓凑近，身上浅淡的男士香水气息，也随风飘了过来“也许，差不多是时候，该见她第二面了。”

    “……”娄恩脸上发烫。祁连宇的声音低沉，二人间距离不算近，却有一股暧昧的气息环绕。

    这话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小伙子让让。”一道声音却横亘在二人中间。旖旎被搅散，娄恩恍然转头，看见捧着酒杯的关鸿。

    他似乎喝多了，一张老脸熏红，还打了个酒嗝。庞井泷皱着眉把他扶过来，明明一脸担忧，嘴上却还在逞强“行不行啊你，不能喝就别喝了！”

    “我，嗝儿——你可以走了。”老爷子挥挥手，硬是把庞井泷赶走了。娄恩也打算离开，却被人叫住“你，就你，走什么走？”

    那双因喝了酒而浑浊了些的眸子抬起，眼神落在娄恩身上“坐下。祁连宇你先走——我有事要和他讲。”

    娄恩指了指自己“我？”

    祁连宇挑眉，默不作声让出位置。

    “是。”酒壮怂人胆——当然，老爷子是不会承认这句话的。他只是大刀阔斧地坐下，有些心虚的揉了揉眉心。

    娄恩坐立不安，双手搭在膝上，等待即将到来的批评。结果关鸿刚开口，就把他吓了一跳“上次的事情，对不住啊。”

    “嗯？不不不……”娄恩当即摆了摆手，关鸿却手一抬，示意他安静“先听我说完。”

    又灌了一大口啤酒，老人神色渐渐清明。李导在餐桌前站着，挨个儿接受剧组成员的敬酒。他们的主演座，倒一时竟清闲下来。

    “我本以为，你的情况是刻意的，是搅乱市场平衡的。”刚开口，老爷子就叹了口气“结果却发现，早已经成了常态。”

    娄恩保持安静。关鸿好像有许多话想说，酒一口接一口地灌。

    “没人认识，就接不到戏；没有人脉，也接不到戏……”他连连摇头“资方考虑得很多。以前那个年代还是好——至少有演技的人，是出得了头的。”

    “但没想到，到你们这个时候，竟然形成了这种恶性竞争。”

    关鸿说这话时，是带了点痛苦的。心爱的产业变成这样，他也有一份责任。

    “比起其他捞金的人，你算做得不错了。”关鸿道，举起酒杯“但是答应我。既然有了资本，别用这种力量作恶。”

    改变扭曲的业界，要从最根源做起。大多数行内人都是受害者——站着说话不腰疼，关鸿自认无法对他们进行道德谴责；但要他什么也不做，那又不可能。

    娄恩默默举起，和关鸿碰杯。抿了口果汁，关鸿却还未离去，而是留在原地。

    “演技合格，又有一定的人气基础。如果时间充裕，你有没有兴趣参演国际大制作？”

    直到上飞机时，娄恩还在想这句话。

    窗外的卷云层层叠叠，道道金光从间隙透出。娄恩垂着眼睛，斜倚在椅子上。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审视自己，像要问到内心最深处。直到光变得深沉，渐渐染上橙紫，他才惊觉，时间已到了晚上。

    机场的灯光在脚下闪烁。走下飞机，娄恩的脚步却突然一顿。

    “怎么了？”

    祁连宇问，把二人的行李箱一道拿下来。出口就在不远处，娄恩的脸却突然红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要出机场了……”小跑上去从男人手中拿过行李箱，娄恩小声说。

    “嗯？”施沅同样缓步上前，取下行李。青年身材颀长，此时帽子口罩已经备好，却仍能从话语里听出关切。

    “不舒服吗？”

    娄恩摇摇头，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回想起从前下飞机的场景——不敢言说的期待，压抑的心跳，然后是空落落的机场。

    这种事不是一两次。即使有心理准备，每当碰到这种场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

    “没什么。”最终，娄恩只是摇了摇头，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出口就在不远处，滚轮轻轻滑过地板，就像羽毛拂过心头那样撩动人心。

    秋姐就在机场外接自己。

    说不定能碰到上次合照的小粉丝。

    不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j-i,ng不j-i,ng神？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深吸一口气。当第一位剧组成员走到出口，闪光灯几乎是瞬间就亮了起来。

    “祁哥——”

    “沅宝！！”

    呼声此起彼伏，这里都能听见。埋下头，娄恩抚了抚胸口，再一起做起了心理建设。

    大不了就做最安静的那一位。做好准备，他捏紧拉杆，笑着迈向出口。

    闪光灯迎面而来，像一道惊雷——呼声随之袭来，如雷贯耳；分贝又被抬高了一个层次，险些掀翻屋顶。

    第74章 睡没

    “娄恩！”

    听到第一声尖叫时, 娄恩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他只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循声望去。紧随其后的, 是第二声, 第三声。

    灯光闪过, 诚实的记录下他的懵懂。保安围出一条安全线, 机场人山人海，拥挤的人潮中, 娄恩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喊出他名字的人。

    和上次的情景不同。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两人。

    那是一大群脸上泛红的女生。

    女孩们与他视线相触, 霎时眼睛一亮, 声音更大了些。娄恩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灯牌——名字被小花朵装饰在中间，满是温柔的草绿色。

    她们人数不算最多的, 尖叫却声嘶力竭，比旁边疯狂的人潮也不遑多让。

    “是……”娄恩眼睛渐渐亮了，耳朵也越来越烫。人潮的声音很大，他看见有人高高举着手机，黑乎乎的镜头正对准自己。

    曾想象过这种场景无数次, 真的面对时，反倒无措起来。他的手慢慢捏紧，脚步一时有些慢，险些被兴奋的人潮抓到。

    “小心。”祁连宇一把将人拉回来，护在身旁。娄恩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维持着懵懂的表情, 抬眼望向他。

    祁连宇动作一顿。面前人眼神s-hi漉漉的, 像被雨润s-hi过的森林；阳光倾洒过叶缝, 落下斑点阳光，连带得s-hi意也温暖起来。

    祁连宇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像没反应过来的，某种软绵绵的小动物。明明正高兴，却因为太激动，久久说不出话。

    “我……他们……”

    越过喧嚣，娄恩的声音很清晰，却依旧小小的，像正压抑着兴奋“他们是来看我的！”

    “对。”祁连宇道。众目睽睽之下，他克制住，没有摸上面前人脑袋。

    “可是为什么……”兴奋之余，娄恩还保有一丝理智。祁连宇等待的目光中，他困惑道“我好像没什么作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接机？”

    施沅凑过来“你不是参加了很多综艺吗？还有流出的试镜片段。”

    青年一本正经“他们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即使隐隐有疑惑闪过，终究是高兴占了上风。视线一点点从人群中略过，仿佛这才意识到这就是现实，面对众人的声音，娄恩抑制不住激动，使劲挥了挥手。

    他们三人一番互动，围观人潮看到，自然又是一波浪潮。保安组成的人墙险些被推歪，娄恩躲闪不及，怀里一重，被塞进一个袋子“恩恩！”

    他一愣，赶紧仰头。女生额间带汗，朝他扬起笑容。在她身后，还有无数拿着礼物袋的女孩，被保安挡在身后。

    见娄恩望来，她更加激动，眼镜在机场充足的光照下闪出一片白光“恩恩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啊，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说这话时，她眼神在娄恩与祁连宇间略过，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挤到人墙后了。

    捏了捏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一条暖融融的围巾。即使已经看不见那人了，娄恩还是如梦初醒，仰起了头“谢谢您！”

    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礼物，还是粉丝给的——他捏紧袋子，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仿佛是给他连日以来，最好的褒奖。

    回音消散在嘈杂的环境中。见娄恩收下礼物，脸上还红扑扑的，粉丝们更是像疯了一样，手从人墙的间隙中穿过，像是想掐一把他的脸！

    “等等——”混乱的环境中，一名挤在最前面的女性身形一歪，险些被人群撞倒。娄恩赶紧扶了她一把，尚未反应过来，胳膊却已经被她留恋的捏了一下。

    “啊啊啊，娄恩——”

    见有人发生了肢体接触，众人愈加狂热。庞井泷冒死顶到娄恩身前，七手八脚地把粉丝塞回去“哥，你先走！”

    娄恩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半个肩膀都落入温暖的怀抱。把人护在怀里，祁连宇敛去眉眼间的深沉，面带微笑。

    闪光灯起。呼声骤然又高了几分。面对此情此景，男人只是游刃有余的微笑点头，一边护着人往外走。

    娄恩这才反应过来。他脚步急促，头却不住回望，像是在找谁。

    “祁连宇——”

    “娄恩！！”

    偶像即将离去，人潮像被花蜜吸引的蜂群，呈鱼鳞状朝这方涌来。呼声越掀越高，差点震碎天花板。这样的情况下，想找到某个人，简直成了天方夜谭。

    “施沅——”

    娄恩的眼神在人潮间略过。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激动，面上带着潮红，声嘶力竭喊着自己偶像的名字。

    “恩恩！”

    仿佛一句魔咒，娄恩眼神一顿，停在一只雪白的胳膊上——那人连脸都没漏出来，只高高举起胳膊，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很眼熟，上面有自己。也是在这个机场，还签了自己的名字。

    “期待今后的作品——！”

    突然就放松下来。明知她看不见，娄恩还是举起手，超那方重重挥了挥“嗯！！”

    保安示意下，几人分道扬镳，都快步走到公司的车前。祁连宇的注视下，娄恩刚上车，前座就传来女人熟悉的声音“娄恩，辛苦了！”

    “秋姐！”他目光染上喜悦。肖雨秋回头，脸被椅背挡去一半。

    明明是晚上，女人的妆容却十分j-i,ng致。她笑眯眯的打招呼，声音里全是惊喜“今天这情况可不得了，连我都吓了一跳。怎么样，没被吓着？”

    “没有，完全没有。”娄恩脸上还是烫的。面对肖雨秋的调侃，他赶紧摇了摇头“倒不如说……很高兴！”

    “就该高兴。”女人眼带微笑，示意司机发动车子。关上车门后，粉丝的尖叫便渐渐远去，逐渐听不到了。

    “在国外演戏辛苦了。”女人道。空调安静的运作，低沉的嗡声中，她打开微博“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收获……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娄恩说，鼻间是车载香水浅淡的味道。他还没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闪光灯，还有人群激动的叫声。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除了高兴，竟还有抑制不住的紧张与心乱。

    娄恩抚上胸口。就像是一株期待已久的树苗终于生根发芽，栽下果苗的人，却有些怯怯焉。

    因为他不知道尚未来得及施肥的果树，怎么会长到这么高。

    明明还没什么作品……按照从前的规律，到这个规模，至少还得拍几十部电视剧……

    没忍住，娄恩把疑问说了出来。拂在屏幕上的手一顿，女人一动未动，声音随意。

    “那是因为小粉丝喜欢你这个人。别太放在心上，专心赶通告，回应他们的期待就好。”

    娄恩还在沉思，手机却突然一震。肖雨秋发来了工作表——心里那些说不清的在意，瞬间被打乱。

    “真人秀、访谈、时装照、音乐之夜？”娄恩看了看接下来的行程“那个……试镜呢？”

    “现在的情况，绝大多数角色都不适合你。”肖雨秋依旧没有回头“各大厂商都准备先观摩一波《名画》的效果，太低阶的角色，咱不要。”

    秋姐是为了自己好。心里明白，娄恩没再说话。

    但他心中的疑虑，仍未散去。

    回到久违的房间，娄恩扑向柔软的大床。暖灯洒在床沿——从明天开始，就又是忙碌的一天了。

    肖雨秋的话，却在他心中播下了种子——距离这么远，却喜欢这个人。

    那他们喜欢的，是怎样的“自己”？

    颇有些坐立难安，娄恩从床上翻起，久违的打开微博。没怎么犹豫就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娄恩拉动着屏幕。

    “一篇只有啊啊啊且夹杂私货的reo恩恩真的超可爱嗷一直挥手还鞠躬，收到礼物的瞬间脸瞬间变红可爱炸（怪不得祁哥这么护他x几乎想象得出来恩恩在片场的样子，施沅也是被激起了保护欲毕竟娄恩世界第一可爱（小声）”

    接机reo很快出现。看到小粉丝对脸红的形容，他的脸越发烫起来。

    拿手背冰了又冰，娄恩为难的蹙眉。前半部分无法反驳，但是后半部分……激起人的保护欲？

    “想知道关老师面对娄恩时什么反应x懂事的后辈和业内大前辈，感觉二人相处时就是灌输知识与乖巧记笔记的组合（并不）然后像传神功一样把知识都传授给恩恩于是得到高人指点后恩恩瞬间飞升！”

    并没有！

    娄恩捂住发烫的脸。小粉丝们的期待越来越偏，简直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尤其是……他怎么可能优秀到，让关老师想教导的地步呢。

    心绪复杂，他眼神继续往下飘，却不由自主一顿。

    “我只想暗搓搓圈地自萌吃个粮七楼《前世今生之缘续3》重点在前世。s镜头太难找了[捂脸]有些地方违和感强没办法，大家将就一下，找到合适的恩恩美颜会再替换，剧集列表见片尾。”

    这是什么？

    看到祁连宇也在，娄恩犹豫一下，还是悄悄点开了。视频过半，手背却已经烫到不能再烫。

    娄恩乱入过挺多古装剧。曾经有一场戏，他是千年道行的妖怪，被道士用锁链拷了起来。

    明明是很正经的一幕，道士却失去踪影，被小心翼翼的裁到屏幕外；下一秒，镜头里出现的白发男人，正是祁连宇所饰演的国师！

    镜头越来越暧昧。祁连宇欺身覆上，红纱飘渺，覆住二人交错的十指。

    评论区一水儿的尖叫。有对剪刀手表达钦佩的，更多的是在疯狂嚎叫“车，这是车啊，太太牛逼！”

    明明该早点放下手机睡觉，娄恩的手却像生了根，久久未动。偏生在此时，铃声骤然响起。

    “喂？”手忙脚乱接通电话，那边是熟悉的声音。男人嗓音低沉，像一把醇厚的大提琴，吹过发烫的耳垂，直接响在心上。

    “还没睡？在做什么？”

    第75章 诱哄

    回想起屏幕上的红纱, 娄恩迟疑了一下，随后道“在刷微博。”

    隐去最特别的部分, 他颊边有不明显的嫣红。电话那头, 男人低笑两声。

    震动透过话筒, 传导在耳边。娄恩捧起手机, 腰背挺直。

    “你呢？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祁连宇抬眼，看了眼屏幕。男人的房间十分简洁, 大片的灰白色铺在墙壁上。配合冷色调的灯, 更显出黑色为主所带来的厚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