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扬,小提琴手落弓。
琴弓摩擦着琴弦,白色的松香粉落在褐色的烤漆琴面上,随着颤动的琴弦轻轻地跳跃。她左手舞动,手指搭在琴弦上一按一松,右手琴弓一推一拉,流畅的音符轻缓地倾泻,婉转,悦耳。
叶克堂不禁唏嘘,手里的酒杯缓缓地放下,情不自禁迈开脚步往前走,思绪飘远,仿佛身边的一切变得模糊,台上演奏的人就是他的亡妻。
她的琴音仿佛有魔力,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拨动他的心弦,他大半生在名利场沉浮,如今已花甲之年,可连生日宴会都变成了一场包裹着祝福外衣的俗气jiāo易会,若她还在,一定会给他个温馨浪漫的生日会吧。
《卡农d大调》,他亡故的前妻最喜欢的曲子,有人在他的生日宴会上演奏得和她如此神似。
他虽然精明,可也是个老人,被人勾起思绪,不免有些伤感,或许台上的人有目的,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走台前,在她面前驻足,抬头看她。
她朝他和善地笑笑。
宴会厅里,只有悠扬婉转的琴音。
曲终,她向前两步,离台下的叶克堂一步之遥,对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林修轻轻抿了一口酒。
叶萱看着叶克堂呆呆的神情,嘴巴紧闭,眼里还有泪花,以为是勾起了他什么伤心的往事,急忙哄着:“爸,你别不高兴。”说完,转头对舞台上的乐队说:“还不快下去。”
“慢着。”叶克堂连忙制止。
台上叶芙无声冷笑,睨了叶萱一眼,缓缓地走下台,走到叶克堂的面前,朝他伸出手,再优雅地曲了一下膝。
叶克堂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林修勾起唇,眼神幽深,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高脚杯,抬手又抿了一口酒,这几天,胖女人给他的惊喜太多。
叶芙优雅地朝叶克堂颔首,把他领上舞台,带到了钢琴旁,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克堂看到了钢琴上的谱,微微一怔,是《克罗地亚狂想曲》,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坐到了钢琴前。
会场上的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不知道台上的小提琴手要演哪出,叶萱更是想不明白,这是她精心策划哄叶克堂开心的,现在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
叶克堂沉了一口气,放松了手指后,双手搭上琴键,他看着琴面上自己的倒影,理了理领带,闭上眼睛,试图找回年轻的自己和已故的亡妻,睁开眼,垂眸,黑键如他,隐忍克制,白键如她,纯洁无暇。
他指尖飞舞,《克罗地亚狂想曲》瞬间迸发。叶芙看着他,勾唇,她将琴搭在肩上,扬起琴弓,为他伴奏。
叶克堂弹得忘我,她拉得投入,像配合了多年的搭档,毫无差池,他主导,她配合,钢琴声节奏紧致,小提琴音舒缓悠长,她技巧高超,却不喧宾夺主,把他的琴声衬得时而刚烈,时而柔软,像极了他的一生。
林修再举起酒杯时,杯中红酒已空,哑然失笑。
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叶克堂钢琴弹得那么好,小提琴手也很专业,他们像心有灵犀一般,配合得非常默契。
叶萱也不知道叶克堂钢琴弹得那么好,她看向台上的小提琴手,有些些熟悉,此时,她冰冷的眸子也盯着她看,还得意地冲她挑起嘴角,她的情绪显山露水,可琴声如故,无半分走音。
糟了。
叶萱如遭到了五雷轰顶,她面露菜色,不知所措,握着高脚杯的手在颤抖。
“怎么了?萱萱?”张明莉看着叶萱面无血色,关切地问。
“妈,她,她是叶芙。”叶萱声音颤抖,低语。
叶芙昨天来过了宴会厅,看了章程知道有乐团表演,昨天她发的警告短信恰好告诉她,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她知道如果贸然去找乐队的负责人,别人必将跟她报信,她就会阻止她,所以她直接找林曼,林曼是乐队的投资人,也是小提琴手,她说服林曼,成为了乐队的小提琴手。
而林曼是林修的妹妹,她也不能拿她如何。
叶芙通过这种方式,选这样的场合,以叶家大小姐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