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轻笑颔首:“我就说嘛,季大人对陛下向来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般背主之事的。”
说完对季淮安施了一礼:“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大人慢走。”
直到那太监走远,季淮安才在寒风中回过神来,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季府。
……
“你说什么?”
曹氏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给婉儿办丧事,说婉儿死了?可她明明还活着!”
“现在是还活着,”季淮安道,“但她必须死。”
“为什么!”
曹氏不复往日平静,高声嘶喊。
“只因为那太监说看到个与婉儿相似的人吗?可他也说了那是秦王的通房,秦王身边也确实有这么一个通房,婉儿也写信说过的!”
“说不定……说不定他看到的确实就是那个人呢!”
“他看到的是谁你真的不清楚吗?”
季淮安戳破她的自我安慰。
“我为官数十载,头一次有太监不小心撞到我,偏偏这人还就是去过胡城的,还在胡城见到了一个与婉儿相似的女子!一切就这么巧吗?”
曹氏嘴唇颤颤,半晌没说出话来,再开口时声音哽咽。
“可那也不一定非要婉儿去死啊,咱们可以……可以偷偷把她藏起来!”
她说着自顾自地点头:“对,藏起来!只要以后不让她出现在京城,离这边远一点就是了!”
换一个身份在别处成亲生子,哪怕这辈子母女都难以再相见,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好啊!
“藏不了……”
季淮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颓败,头上的白发似乎都多了几根。
“陛下既然发现了婉儿,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愿意放过的话就不会故意派人来警告我。”
“咱们季家和胡城那边一定已经被人守住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他知道的。”
“他就是在逼咱们自己做出选择,是放弃这个女儿给他出气,还是赔上整个季家。”
曹氏泪如泉涌:“那就只告诉大家她死了不行吗?哪怕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也总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求你了老爷,求你了,给婉儿留条活路吧!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不能再没了另一个啊!”
季淮安亦是红了眼眶,但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并未让步。
“这次选秀的名单上有婉儿,陛下因此名声大振,就算是看在这一点,他暂时也不会动咱们季家,但前提是婉儿的事要处理的让他满意。”
否则他将季云婉在上川的事宣扬出去,季家的声誉就彻底完了,到时他就算动了季家,旁人也不会说他心思狭隘容不下人,只会说季家两面三刀,活该受难。
可到底怎样才能让魏弛满意呢?
“只有婉儿死了,他才会满意。”
不然季云婉若是回来,他就要将她选进宫去。
但他把季云婉放到名单里的目的并不是如此,季家若想趁机把女儿送进去,非但得不到好处,还给今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所以季云婉决不能回到京城。
可是选秀大事,非死非伤非残是一定要参加的。
仅仅伤了残了但还能被季家好好养活一辈子,这可以消除魏弛的怒火吗?
不能。
从选秀开始,魏弛就是想让季家作茧自缚,不仅不能攀上秦王这根高枝,还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而他这个帝王,自始至终没亲自动过一根手指头,还博得了朝野上下的一片称赞。
真是好心思啊……
季淮安面色沉沉,曹氏则仪态全无,扑过来扯住他的衣襟。
“我不管!我不管!当初是你让舒儿与秦王结亲,这次也是你让婉儿去上川找秦王!都是你这个做爹的错,凭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死!”
“把婉儿还给我,把我的婉儿还给我!”
季淮安被她拉扯的来回摇晃,解释安抚的声音全被盖过,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声吼道:“把婉儿还给你以后呢?季家呢?嘉祺呢?全都一起去死吗?”
季嘉祺是曹氏的儿子,也是季淮安的长子,今年十四岁,自幼聪慧,眼看就能支应门庭了。
曹氏动作一顿,几缕鬓发散落下来,脸上的妆容也因为泪水而变的模糊,看上去格外狼狈。
季淮安将她的手甩开,沉声道:“嘉祺和婉儿,你自己选一个。”
曹氏站在原地呆愣片刻,忽然转身冲进内室,哭嚎着扑倒在床上。
“我的婉儿啊……”
……
仓城没有宵禁,即便夜晚也依旧十分热闹。
魏泓知道姚幼清对这座城镇感到很新奇,就像她刚到胡城的时候一样,于是只要一有空就时常带她去街上逛逛。
这日他是晚上带她出来的,正好碰到一个表演杂耍的,姚幼清看着连连称奇,直夸对方厉害。
那表演杂耍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面相俊朗嘴又甜,因此格外受妇人们的喜欢,总能得到不少打赏。
姚幼清心思单纯,注意力完全在对方的杂耍上,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人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