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音匆忙躺下时连发髻都没有解开,此刻却不好再解,心里虽也觉得行为欠妥,但已没了回转余地,只得强自镇定的躺着数羊。
头顶蓦地一松,她听到一声轻响,是玉簪和木桌碰撞的声音。
满头青丝霎时散落开来,铺满了瓷枕,将她一张巴掌小脸衬得越发精致灵动,她眼睫微颤,却仍紧紧闭着。
温热的布巾轻按在她脸上,自额头开始,缓缓擦拭过她的眉眼,鼻梁,脸颊,下巴力道不轻不重,拿捏的刚刚好。
顾轻音大气都不敢出,只得继续维持着僵硬的睡姿,任那布巾开始轻轻擦拭她娇嫩的脖颈,她甚至能感觉到布巾下手掌的温度,然后,她听到上官容钦的脚步声和揉搓布巾的水声,直到那脚步声再一次接近她。
他在解她的官袍顾轻音蓦地睁开眼睛,一下按住了他的手掌,“大人”她声音不高,但十分紧张。
入眼是一双含笑的眸子,深邃幽远,波光点点,“你喝了酒,就这么睡下,明日有你头疼的。”声音低柔浅回,如春雨润物。
顾轻音一愣,记忆中除了母亲还没有谁对自己这般温言细语的关心过,心头一热,但也觉两人这般相处着实不妥,便咬着唇瓣道:“那,我自己来。”
她坐起身来,许是过于急切,正与上官容钦俯低的额头撞在一起,闷痛传来,她有些狼狈的按住额头,结结巴巴道:“大,大人,我,抱歉”
上官容钦不说话,也没有退开,他离她极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两人之间,她只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看着她,忽而浅浅一笑,清雅绝伦,“你怎么不干脆装到底呢”
“我”顾轻音瞪着眼睛,终是缓缓低垂了目光,道:“下官不该欺瞒大人。”
“只你我二人时,不必用敬称,”上官容钦凝视着她如白瓷般美好的脸庞,“我不爱听。”
他直起身来,将湿润的布巾递给她,“不论身在何处,防人之心不可无,包括我。”嗓音清浅低柔。
顾轻音小嘴微张,片刻后,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上官容钦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顾轻音接过放到唇边,他看她喝完以后便接过空杯,道:“梳洗后早些休息。”
顾轻音只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到听得房门关上的声音才似松了口气的靠在床上。
她将官袍脱下,轻柔擦拭脖颈和手臂,走到桌边吹熄烛火之前,她朝对面看了一眼,满室昏黄的光线在窗棂上勾勒出一个清俊的剪影,正坐在桌边看书,她出神的看了一会,才又上了床榻。
接下来的审查工作越加繁重,顾轻音几乎难以喘息,整日埋首案头,她渐渐发现,工部似乎特意以一些显而易见的疏漏引起御史台的注意,但若当真将这些疏漏汇编入巡查的卷宗上呈圣上,则他们的审查能力无疑将被质疑,更甚者,御史台的地位和作用都将被人诟病,因为这些所谓的疏漏只要深查下去,则又都是有依有据且合情合理的。
顾轻音只得每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对御史们审查的资料卷宗必再次复核,证实确有问题的,方才收编入册,这样两天下来,虽仍未查到太大的问题,管理上的各种不合理细节倒也不少。
顾轻音忙的不可开交,沈玲臻则冷眼旁观,暗自打着算盘。
相府,书房。
琉璃宫灯流光溢彩,紫檀书架古朴厚重,织锦屏风后,鎏金铜炉里香气袅袅,靠窗的软榻上,韩锦卿斜倚着看一册古卷。
他穿一身深紫的软缎常服,墨发高束,几缕飘散在鬓边,眉目如画,墨玉般的眸子光彩摄人,看着面前跪着的男子,淡淡道:“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