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几多羁绊
    决定权不会一直握在自己手里,越晚做决定,就越可能没有选择。孟初提分手,怕的是一直等下去,等到刘紫荆再来抓她一次奸,就当真是人生灰暗,哪里都颤了。

    再说了,她的纠结可能毫无意义,或许刘紫荆回到病房没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完全失望了吧。

    毕竟提分手之前,她在封闭病房住了那么久,他都没有现身。

    提分手之后,除了短信里的一句拒绝,他没有多说任何话,也没来找过,一次都没有。

    老实说,虽然是她先提的分手,但当日子一天天过去,而他杳无音信的时候,孟初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并不只是说被他抛弃了,而是被以他为代表的,整个世界抛弃。在这个世界里,她和唐仕羽相拥而立,两个人拴在一起,你坠着我,我坠着你,往下沉。刘紫荆是第一个知道她和唐仕羽的双重关系的人,他的反应就是所有人会有的反应,他的嘲讽就是世人的嘲讽,他让孟初感到害怕,世界,也让孟初感到害怕。

    而唐仕羽浑然不觉,他像头小狮子跑到了草原上,又跑回来。他对军训的一切感到新奇,觉得打靶和拉练都好玩极了,甚至还送了孟初一枚他打下来的弹壳,跑着调对她唱:

    “你问我什么是战士的生活,

    我送你一枚小弹壳。

    它曾经历过风雨的洗礼,

    也吹响过一支短歌!”

    ……

    捧着脸听他唱军歌的时候,孟初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唐仕羽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谁也伤害不了他。在她把全世界当作敌人的时候,唐仕羽在同一个地球上昂首阔步,一点也不在意世界由谁主宰。

    她突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从未消退过的顾虑了,她也该试着忘掉那些轻如草屑的东西,那些无意义的挣扎,那些没名目的浪费,心甘情愿地沉溺,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

    唐仕羽看上去很喜欢上课。他说他演了这么久的戏,好像才刚刚爱上表演,爱上扮演另一个人,他说话时眼睛上蒙着水亮水亮的壳,周身都是带着橙子香的声音,让孟初目不转睛,这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竟然和她羁绊在一起。

    她自己的生活平平无奇,除了因为秋天的缘故,越来越困乏,时常渴睡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如果硬要说有,可能就是她这个新室友了。

    姚芊芊并不太坏,只是有点执着。那晚孟初戳破窗户纸,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男神和我合作完就把我删了之后,她凸棱棱的蝴蝶骨微微颤动,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她说沈清越有多优秀沉稳,待人接物有多温润无声,以及,对其他女生有多君子。她还是没坦白自己在沈清越那里到底算什么,只是不断地试图告诉孟初,他很好,可他不会喜欢你。

    孟初心里明镜似的,但她喜欢听姚芊芊说起沈清越的高光时刻。在她的印象里,沈清越是个成绩吊车尾,追女孩子一套一套,同时又笨拙到可爱的男生,各方面和姚芊芊嘴里那个他都不一样。听到这些反差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两个形象在孟初的脑海里兀自重叠,让孟初在心里止不住地感慨。

    可是之后姚芊芊不说了,她话很少,偶尔和孟初对上了眼神和脚步,竟表现的有些怯,好像孟初会把她怎么样似的,畏畏缩缩地退让,反倒让孟初很不自在,几次想问她到底怎么了,没说出口就被无声的拒绝打断。到后来,即使在同一个宿舍,她俩也像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叉的时候了。

    孟初也不强求,只是继续过着她的日子,除了睡觉,几乎也不呆在逼仄的宿舍里,她泡图书馆。

    她很少能见到沈清越,无论是在图书馆,还是她每天路过的篮球场。好像晚会结束之后,沈清越就再也没和她打过照面,甚至连背影都没出现过。

    也好。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孟初乱乱地想着这些人和事,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个人一直跟着她,从图书馆,到这条四下无人的小道。

    拐角的时候,她顺势避到了花坛后面,想看看到底是谁。没一会儿,后面来了个格子衫,是前几天往她书里夹过小纸条的人,格子衫停下来张望了一下,又继续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赶。

    孟初心下一惊,打定主意以后不走小路,还要尽量交个能一起泡图书馆的朋友。

    她原本打算等格子衫走远了,再从花坛里出来,但没等她抬脚,不远处,另一条小道上就窜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拿着黑色大塑料袋就往格子衫的头上套,套住了,拎着格子衫的领子,用膝盖一次次地顶裆,每一下都把格子衫踢得脚触不到地,在空中晃荡。

    孟初看着那人泄愤一样的动作,当真被吓到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也变得僵硬,不说别的,打的真的太狠了,隔着这些距离,她都能听见格子衫的哭腔和嚎叫。但是那个人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又让她瞬间变得清醒,那人说:“图书馆里就能对着人家女孩子撸,你怎么考上博士的?”?

    几下重击之后,那人又一字一句地说:“诸,葛,同,学。”?听到这里,格子衫的喊声骤然变小,只余闷闷的呜咽。

    “现在是在干什么?尾随吗?”?

    那人把格子衫放下来,踩着头又胡乱踹了一通,最后才蹲下来,对着黑色塑料袋覆盖的那张脸说:“但凡再敢做一次,书你就别想读了,全校师生也会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会一直盯着你。”

    孟初蹲在花坛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那人影四下张望,突然朝她的方向跑过来,这条路暗着,没有灯,一直跑,能跑进主楼。

    月光下,沈清越的脸红红的,堆满了汗珠。孟初定定地看着,一直看着。

    格子衫从地上爬起来,正要把塑料袋摘掉的瞬间,沈清越还没完全跑进阴影里,他刚刚到花坛边上,正要跨上阶梯。孟初急了,她怕格子衫认着人了伺机报复,起身想去拉沈清越,滞了半秒,就当真一把把他拉进了花坛后面。

    黑黑的花坛里突然冒出个人来,把沈清越吓了一跳,但看清楚脸后,他脑海里好像放了个炮仗,脸刷一下地红了。

    更别说,孟初还一边抓着他的小臂,一边捂着他的嘴,示意他别出声也别再冒头。她的一双清炯炯的大眼睛盯着不远处,直到视线里再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孟初穿着长裙,下摆罩在他脚背上,他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想,只觉得痒痒的,周身都是烂醉的颜色。那一双华泽的白肩膀上是他睡梦里品尝的同一张鲜亮的脸,让他的心也跟着跳入那清凉的深处。

    孟初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罩在脚背上的布料消失了,他却感觉还影影绰绰地飘着香味儿,也神使鬼差地坐下来。

    说不清道不明、因为说不清道不明而愈益壅塞的情绪泛滥,没有言语,只有沉默。

    孟初想要故作轻松地说“谢谢你”,她扬了扬头刚想说话,后脑勺就撞到了凹凸不平的石砖,“哎呦”一声,还吸着气。沈清越马上伸出手去,按在她后脑勺对应的墙面上,孟初往后靠了靠,枕到了沈清越的手心。

    说不清是为什么,她用上了几分力气向后撞,力度越来越大。她知道沈清越的手背正因为她的动作刮顶着那些凸起的石砖,或许正流着血;她甚至左右摆头,从左到右碾过他的手。她发疯一样想证明些什么,通过这种方式。

    她突然停下来,带着哭腔冲沈清越喊:“你能不能别再喜欢我了!”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水做的壳,一眨不眨地看着别处,忽而破碎,掉出几滴泪来,从脸颊划过,落到了沈清越的小臂上。那眼泪说不上有温度,但却让沈清越又冒了一头汗。他怔怔地看着那张落雨的脸,用t恤的下摆擦了一把汗,深吸一口气,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