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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剧 (一)
    “所以——大晚上去干什么了?”萧晓鹿从冰箱里抽出两瓶桃子汽水,一瓶递给徐优白,一瓶预备待会儿拿出去给辛桐。“不是我说,你好好的敲门干什么,不会自己按密码进来呀。我还以为烧烤到了,白高兴一场。”

    “你辛姐让我去干违法乱纪的勾当。”徐优白拧开汽水瓶,耷拉着脑袋碎碎念。

    萧晓鹿一挑眉,踮起脚尖,脑袋凑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额角。她生得太可爱,不论是谁瞧见,都提不起一丝气力对她发火。

    “好啦,天塌下来有傅云洲扫尾呢,”萧晓鹿道,“我去找辛姐啦,外卖到了叫我。”

    徐优白张张嘴,想告诉她,傅云洲刚把自己的一部分资产无偿赠与了你,而且他也没办法继续给辛桐扫尾了。但转念一想,辛桐还在,不是谈话的好时候,便选择闭口不言。

    约莫过去十分钟,送外卖的小哥摁响门铃,徐优白收下后女友送去。

    萧晓鹿接过塑料袋,随即推着男人的后背把他赶走。她噘着嘴,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动人,活像一只娇生惯养的猫咪,“出去出去,我今晚一定要把辛姐给睡了,别妨碍我啊。”

    徐优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默默捂住心口。

    祖宗你说什么是什么。

    辛桐颇不好意思。

    从那桩不明不白的婚事起,她就一直在麻烦他俩,也没送什么得体的回礼。

    萧晓鹿倒是对这些细枝末节毫不在意,只关起门和辛桐聊天。

    女孩儿们的话题逃不开衣饰、八卦和恋爱难题。

    萧晓鹿拿竹签戳住炙烤好的生蚝,不知怎得就聊到辛桐和季文然身上。按晓鹿的性子,不大喜欢季文然那类的男生,嫌不会照顾人。当然,傅云洲和江鹤轩那类她又嫌控制欲太强。

    说来说去,最适合晓鹿的还得是徐优白——虽然不说甜言蜜语哄人,但方方面面给你安排妥帖,小事从不拿主意,大事却也不糊涂。

    “其实刚知道你和季文然在一起时,我吓了一大跳。”萧晓鹿说。“还记得你同我说的嘛?未来的男友类型?”

    早八百年前的事,辛桐哪儿还记得。

    “现在看,季文然除去工作认真外,好像也没什么符合要求的。”萧晓鹿接着说。

    “他挺好的。”辛桐笑笑。

    小公主身娇体软还粘人,除去是个妄想症患者,其余都蛮好。

    萧晓鹿叹了口气,突然说:“辛姐,我一直觉得你不大会喜欢人。”

    “你呀,太宽容了。”萧晓鹿道。“之前在公司,我下来找你,看季文然冲你发火……我隔着墙听得都难受。后来跑回楼上,优白跟我说这是你俩公私分明,但我总归觉得季文然不是个东西……你们是男女朋友对吧,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男女朋友,你工作出问题他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这么骂。正常女孩子早就分手了……可你还是在护着他。”

    辛桐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要怎么同晓鹿解释呢?

    ——那种根植在心底的惶恐。

    寄人篱下太久,多喜欢的东西都不敢开口要小到大没收到过有关爱的信号,连夸奖都是寥寥。毕业后一年空窗,艰难地找到称心的工作,没存款,住在城市边境的停尸间,家里还有一个母亲要养。

    那种惶恐就好像置身旷野,四面望去空无一人,只有你自己站在原地,毫无目标地一直等,不停等。

    你觉得生命中总有一个人会爱上你,但在心底又隐隐知道——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你。

    能被爱浇灌的女孩非常美好,所以辛桐喜欢晓鹿。

    过了一会儿,她微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很久了。”

    一字一句,满是说不完的感慨。

    两人聊到深夜。

    到了凌晨一点,萧晓鹿被徐优白扛回卧室睡觉。

    辛桐洗漱完,穿着萧晓鹿的睡裙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摁亮手机,开始看江鹤轩搜集来的资料——季文然的过去,他的幻想,治疗史,自杀的保姆,分离的父母。

    看完,凌晨五点,更睡不着。

    辛桐放下手机,揉着发酸的眼睛,泪腺蓦得涌出薄薄的水渍,接着又汇成两条溪流。

    她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死来死去得到的结论不过是一句——你或许没那么爱我,而我也没有那么爱你。

    太惨了,太惨了。

    第二日下午,辛桐从萧晓鹿家开车回家。

    季文然问她去哪儿了,辛桐只说自己去晓鹿家玩,忘了时间,干脆留宿了一晚。男人对这个回答显然极不满意,他捧着女孩的脸亲了亲,又扯开围巾,预备在脖颈留下一个淡红色的齿痕。

    可当他拉开自己给女友套上的围巾时,愣了下。

    “怎么了?”辛桐踮起脚,唇瓣扫过他的面颊。

    “没什么,”季文然道。

    接下来辛桐在说什么,季文然全然没听进,满脑子想着她脖颈上泛紫的痕迹。

    临走前,他给予的吻有那么重吗?

    有人说女人歇斯底里起来堪比福尔摩斯,实际上,只要是个人都能当专属于恋人的侦探。这全看你想不想知道,以及想知道多少。

    当晚季文然难得主动,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嘴唇细细亲着发丝,手指刚触到裙衫的拉链,就被辛桐避开了。

    她说自己忘记吃药,还有身体不舒服。

    这是她第二次用借口。

    辛桐自始至终都有所保留。

    好比先前发烧,她不声不响地去挂水,也没人陪,直到他跑去接,才得到一句“没什么事,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季文然没说话,只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她的头发有着好闻的玫瑰香,是饱满并寂寞的玫瑰,因为太烂大街反而不显眼。

    “怎么了?”辛桐问。

    季文然沉默良久,突然看着辛桐的双眸,缓缓说了句:“我的车有行车记录仪。”

    辛桐打了个寒颤。

    她关掉了手机定位和微信步数,特地在回来的路上给车加满油,车载GPS导航也没用,手机导航则删除了查询记录。

    但有行车记录仪。

    通过行车记录仪,他能知道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男人静静地、悲哀地看着她,厌倦似的松开手,轻声对她说:“太晚了,辛桐,现在太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也不喜欢吵架。”

    辛桐想去拉他的手,却被季文然抽手躲开。他转头,近乎本能地伸手握住桌面上的水杯,抬起手正要往她身上泼……硬生生忍住。

    “带着你的东西出去,”季文然转过头,“现在。”

    对啊,季文然有洁癖。

    辛桐收回手,五指握拳,指甲掐着手掌心。

    “辛桐,你非要我把你扒光了,然后问你到底和谁上床了吗!”男人冷笑道。“我给你留了脸,别自断后路……滚出去,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水关回眼眶,轻轻说。“我知道了……文然,你现在情绪在上头,我们明天谈好不好?我明天跟你说这件事,你别挂我电话,好不好?……我先走。”她早知道会是这个下场,跟傅云洲上完床就该有这个觉悟,是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贱。

    不管是跟江鹤轩上床还是跟傅云洲上床,她都湿了,她问心有愧。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贱货。

    季文然看她不声不响地走去卧室,心里的某一处小声地恳求着辛桐闹一闹、哭一哭,你只要说自己委屈,是我误会你,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赶你走。

    但没有。

    或许她觉得一切话都是多余,说了也是白说。

    季文然被她这种默认的态度惹急了,他也不管辛桐有没有收拾好东西,跑到楼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外撵。提包的拉链扣子没关好,辛桐被他从楼上推下来,撞到木制扶手,手一松,包滚轴似的落下楼,一堆东西颠到了外头。

    季文然瞟了眼,继续去拽辛桐,近乎是用拖的方式,一节节楼梯地扔下去。

    大衣纽扣被他扯落了,她一只胳膊被扯出袖子,男人没管,转而去拽她的毛衣,走到门口,御寒的大衣干脆被揪下。

    “我帮你叫回家的车,你回老傅那儿去。”季文然面无表情地说着,把她推出门,又弯下腰将落在地板上的化妆品往外扔。

    外壳随着一道流畅抛物线,砰得一声撞在外头的水泥地。

    隆冬的深夜冷得发抖。

    季文然看向她苍白的脸,咬牙切齿地说:“别来上班,你被开除了。”

    说完,关门。

    她木木地站在那儿,没眨眼,泪水直直落下来。

    他赶她出去时,她没哭。

    可他说不需要她去上班时,辛桐像被雷击中,宛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抖索着佝偻着背,在他的门口,咬住手背无声流下泪来

    不知呆了多久,身后传来汽车摁喇叭的声音。辛桐回头看,原来是季文然给她叫的出租车。她提着挎包,上车,一摸脸,满是冻伤的刺痛。

    “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啊。”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她勉强笑了下,说:“是啊,吵架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只套着毛衣的少女,忍不住说:“出来多穿点衣服。”

    辛桐缩了缩脖子。“算了,不冷,都算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不冷呢?

    房内的季文然接到手机提示——接到乘客。

    他把门偷偷打开一条缝隙,去看远处一闪一灭的光,是她坐的出租车。

    还是走了。

    风从门缝灌了进来,他的露在外头的手被吹得发疼,季文然回头一看,发现她的大衣还落在屋里,纽扣被扯落了一粒,留在台阶。

    他拾起她的大衣,心想自己太糊涂,至少要把大衣给她送出去的,不然她该多冷啊。

    季文然想着,眼睛一红,像个软弱的孩子,掉下几滴泪。他赶紧用指腹摁掉湿意,把她的大衣抱在怀中,摁掉房内的灯。

    幽暗的影从角落滋生。

    我已经把你杀了,你不可能再回来找我。

    不要过来……你早就死了,你已经死了十七年了!

    别来折磨我。

    “不,你杀不死我的。”多年后,季文然再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除非你杀死她,不然你永远都杀不死我。”

    一阵冬夜的寒风吹过,连带人心都萧瑟地发抖。

    (可能写得不好,实在太困,打到后来都快没意识了……醒了再修补吧)

    Pó18導魧棢祉:Pο-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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