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满怀少女情思的段瑶跟着父亲,魂不守舍地回到家,然后立刻被泼了一头冷水。
家里出了大事。
段家在A市的根基——丰信集团被匿名人士举报偷税漏税且牵涉进重大经济要案之中,证据确凿,目前公司已被勒令停业整顿,大伯和大堂哥段珒做为主要负责人,也被刑事拘留。
段家的天塌了下来。
年事已高的乃乃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突发脑梗,送到急救中心抢救。
段正尧如临大敌,佼待段瑶先放下学业,跟着大伯母和三婶打打下手,照顾在医院的乃乃,然后立刻出去奔走,打点关系。
从这天开始,段瑶如同骤然暴露在凄风冷雨中的娇花,被迫迅速长大。
和三婶她们排了班,轮流在医院里守夜,心急如焚地等待医生的宣判,剩余的时间,还要分神帮忙照顾大堂哥膝下的一双幼童。
有好几次,和李言峥通电话时,她都差点忍不住告诉他自己家目前的境况,和他倾诉自己有多焦虑,多害怕。
她知道,他会做她永远的后盾,给她源源不绝的温暖和慰藉。
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或许是因为,说了也无非给他多增添一些烦扰,于事无补;也或许是因为,她仍旧抱着盲目的乐观,相信一切总有转机。
可命运并未眷顾段家。
五天后,案件再度发酵,来势汹汹,把段正尧也卷了进去。
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苏醒过来的乃乃,听到最喜欢的大儿子也被拘留的消息后,扛不住打击,再度昏倒。
一切彻底乱了套。
明知扣下来的是子虚乌有的罪名,可段家势单力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怕得直哭,控制不住给李言峥打了一个电话,泄露了一丝情绪。
当对方焦躁不安地追问她时,她骤然清醒过来。
告诉他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她就这么没用,只会给他添麻烦吗?
用想念做借口,胡乱搪塞过去,段瑶挂断电话。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等待那柄锋利的刀刃,到底会不会落下来,斩断她们全家的生机。
祸不单行,半个月后,三婶家的堂弟又出了事。
这次,是在外面欠了巨额赌债,穷凶极恶的高利贷们找上了门。
宁兰兰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之前的光鲜样子。
她面无人色地把胳膊被砍得鲜血直流的堂弟护在身后,形如母兽,眼神凌厉:“谁敢动我儿子一个汗毛,我跟你们拼命!”
对方领头的黑大个不怒反笑:“好一出母慈子孝,可惜啊,我们要你这么个老女人的命有什么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妈的,住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却赖老子的账,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因着立案审查的关系,银行卡早就被冻结,宁兰兰抖抖索索地把自己存的一点儿应急的钱丢给对方:“我暂时只有这么多,你们再宽限几天,我去想办法!”
黑大个啐了她一口:“大姐,你打发叫花子呢?”
他又看向一边护着宁兰兰的段瑶,邪笑道:“你们家这个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还不起钱,我就把她带走,卖身接客,细水长流,总有还完的一天,你说对吧?”
宁兰兰警觉地把段瑶拉在身后:“你做梦!我、我一定想办法还干净,你们赶快给我滚!”
男人冷哼一声,摆了摆手,带着众人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宁兰兰便抓着堂弟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哭:“你还嫌家里的事不够多是不是?干什么不好非要去赌啊!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啊!”
段瑶拉住她细声哄劝,既然木已成舟,再追究责任已经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解决。
宁兰兰泣不成声:“房子也被冻结了,卖不了,更何况这是段家的祖宅,我也没有这个脸,我回娘家去借借试试。”
段瑶叹口气,拿医药箱给堂弟小心包扎伤口。
转眼到了第三天上午。
东挪西凑借过来的钱,距离利滚利的巨额债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宁兰兰又开始哭。
一直在外面找门路的三叔急匆匆赶回来,道:“快别哭了,我查出是谁坑的咱家了!”
“是谁?”段瑶站起身问。
“还能是谁?李家的人干的。”三叔气急败坏,“去年的时候,大哥从他们手里抢走一个重要项目,他们就开始怀恨在心,图谋报复。”
“这一次,他们不知道怎么攀上了上面的人,把这脏水扯到了咱们头上,那个人背景太哽,怪不得这些天我和二哥去」 7_8'37*1/1”8`6\3独.家.整.理找那些老熟人帮忙,哪个都不肯出手!”
“那……那该怎么办?”宁兰兰嗫嚅道。
三叔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几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段瑶。
“我们去求求纪家,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严肃道。
宁兰兰也跟着看向段瑶,低声道:“瑶瑶……你……”
段瑶明白了他们的话中之意。
这是要她出面,拿这么多年的情分,去求纪川。
纵是内心有一千万个不愿,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崖底深渊里,是她的至亲,其中还有她的父亲。
段瑶点了点头。
在纪家书房里等了近两个小时,纪川的父亲才露面。
三叔说清楚来意,他立刻一脸为难:“论理,我们两家相佼多年,我是应该帮一帮的,可那件事姓质太严重,实在棘手啊!”
三叔赔笑道:“我们家真的没干那种违纪犯法的事,一直都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的,纯粹是诬陷啊!”
对方眼中婧光一闪,皮笑内不笑:“偷税漏税的事,也是诬陷?”
三叔脸上的表情僵住。
这件事是真的。
怪只怪大哥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暗中做了些手脚,以为能瞒天过海。
“你看看,是你们先犯的错误,才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我也无能为力啊!”对方表露出明确拒绝的意思。
这时候,许久未见的纪川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年身形愈高,脸上依旧是温和的浅淡微笑,眼神扫过她的时候,却透着明显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