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之后,特在妻族之中开了族学,请了先生来,供族中小儿入读。如今虽然未能教出什么大才,可入学得早的,习文作书,已经成了点样子,旁的事情不能做,帮着誊抄、整理一下文稿,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延章并不推脱,来多少人,就要多少人,他数月的翻山越岭的成果,如果光靠自家两个小夫妻,想要整理出体系,至少也得一二月的功夫,有了这些人的帮忙,虽然关键之处,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帮着打打下手,却能把前期最繁琐、耗时,且不需要什么能力的部分都给接过去,节省极长一段时间了。
他分派了这一头,又jiāo代李劲居中管着,自己与季清菱在后头把关,等到终于把寻访大体做了出来,已是到了不得不回京城的时间了。
两人安顿好后续,忙地便往回赶。
这一厢夫妻两朝行暮宿,自朝京城而去,另一厢,崇政殿中,范尧臣却正站在天子赵芮面前,滔滔不绝。
“陛下,我大晋与蛮军对峙数载,不唯兵丁,役夫、民伕亦有数十万人,劳民伤财,如今夏州已然攻破,再往后,便要深入草原!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且不论蛮子逐水草而居,极难寻其主力,实在事倍功半,便是当真击溃蛮军,过得一二十年,缓过气来,一样又会前来袭扰,况且此回若是事有不谐,还不晓得要死多少人马,耗费多少钱谷!”
“打到如今,国库亏空已是近千万贯,如今襄州、广南西路、滇北各处均有天灾,地动、洪涝接连不绝,钱谷人力均是支应不上,可泰半国力都耗费在了那毫无着力之处,边关陈尸过万,域内灾民遍野,长此以往,势必民愤遍天,陛下又岂能安坐!”
“趁如今北蛮上表请降,就此收手,与其定下盟誓,也好叫边境修生养息!”
他话刚落音,枢密副使吴崇便持笏出班而列,朗声道:“范参政此言差矣!北蛮屠戮延州数万人,此时我军士气高涨,正该一鼓作气,毕其功于一役!北蛮狡诈无信,今日订下的盟誓,明日便能掉头不认,届时再来袭城,又当如何?!”
“城有守军,边有卫戍,北蛮再来,击溃便是!怎能为夺功而置百姓生计于不顾,吴枢密可见到广南百姓流离失所,襄州城民哭声便天?!只为寸功,大义何在?!”范尧臣怒斥道。
两人你来我往,当着天子的面,全不顾朱紫朝袍的体面,吵得不可开jiāo。
赵芮的头颅里嗡嗡地响。
自从入了四月,北蛮派使来降,朝中便闹个不休,范尧臣领着一干人等主和,还有枢密院中二三人也附和,倒是隐隐起了声势。
日日听得人在耳边说,倒叫他原本坚定的心,如今也慢慢动摇起来。
当真要继续打下去吗?
已是打了这些年,早过了夏州,北蛮也求和了,该不该见好就收?
可听得吴崇等人激烈的辩驳,待得到了晚间,他一个人在殿中翻看来自边城的奏章,又觉得如此形势,若是议和,实在太过可惜。
如果能打去朔应,破了北蛮王廷,这可是开疆辟土之功!
他也会是大晋史上头一份!
哪个皇帝不想名垂千古?!
哪个皇帝不想灭国扩壤?!
他已是这个岁数了,难说下一回还会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
可范尧臣也确实没有说错,如今灾事频发,延州的确是个无底洞,烧掉了不晓得多少银钱粮秣,也是叫军民受扰不轻。被延州那一处拖着,朝中根本腾不出手来去照管其余地方。
河北接连大旱,已是在发蝗灾了,广南西路洪涝了这许久,襄州那一出才出了地动,今岁的赋税也不能再指望,不唯不能有赋税,还要靠朝中拨银赈灾。
这一处要花钱,那一处要花钱,便是天家,也没有余粮了。
如果不是怕被后宫那两个骂,赵芮简直想要从内库掏出点钱来,支援一下国库。
然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一面想着,赵芮忍不住伸手去按了按太阳xué。
该不该撤军,该不该议和……
崇政殿中吵到最后,依旧没有得出一个结论来。
范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