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能整好。
他身为广南西路经略司事,还想着将来要回去同天子自吹自家能“独当一面”,“卓绝惊才”,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同顾延章哭诉,说自己快扛不住了,勾院你快来救人,只好时时旁敲侧击,一时叫人说手头缺人手,一时叫人说手头粮米不够,一时说要多寻多少个差役,一时又喊他帮着整理这样那样许多事。
总之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叫这一位勾院晓得,俺这一处还有一摊子抚民济民之事,都只有俺许继宗一个撑着,原本也是顾勾院你的差事,却不能只顾着看管疫情,却把“我一人丢在这里”。
他一个北人,头一次来广南,多少也有点水土不服,因邕州物资匮乏,上头又有陈灏盯着,下头走马承受不说,也是宦官,多少要给几分薄面,可皇城司的差人,广南西路转运正副二使,而今俱在邕州城中。
皇城司是朱保石在管,只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下去,只留他自家一个人亲近天子,转运二使俱是朝臣,天然便对宦官有偏见,许继宗是来立功的,不是来蹭灰的,还想着回去能大出风头,哪里敢多事,再不舒服也只能延医问yào,次日也不能告假,只挣扎着复又回衙门理事。
他手头倒是有十来个陈灏分派过来的上科进士,只全是头一回得官,一来甚事不知,许继宗也不敢把事情jiāo代下去就不管,生怕被人捅了篓子,收拾不过来;二来众人都是正经官身,也不太听他一个宦官吩咐,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这日一早,还未到得点卯的时辰,许继宗已是到了衙门,本要理一理白日间要做的事情,却未料得才进得公厅,还未来得及喝一口热茶,便见得一个差役匆匆进得门来,禀道:“许都知,顾勾院在偏堂里头,问您这一处可是有暇,请您过去议事。”
许继宗好容易逮到这人,哪里肯放,也不要人催,更不拿架子,屁股还未坐热,便甩了那差役,自家带头往偏堂而去。
他才进得偏堂外门,走在檐下,距离大门处还有一二丈远,已是听得里头此起彼伏的声音一片,嘈嘈杂杂,其中有夹着邕州口音的官话,也有江南两路、河北一路、川蜀一处的口音,各人争着说话。
透着薄纱窗,一个带着川蜀味的声音传了出来。
“勾院莫不是拿我等来开玩笑罢?莫说这邕州城中十余万人,再有城外二十余个乡县,就算遭了jiāo贼,想来合在一处,少说也有一二万人,这般数目,便是往年抄录丁口,一个州中上下全数人都拢在一起,从头忙到脚,至少也要全力花上二三个月功夫,才能将人给点清,此时凭着我们这几丁人,又有几百兵卒,想要做那抄剳之事,是在说笑罢?”
许继宗听到这话,便不着急进门,只在外头站住了脚,想看顾延章如何回答。
说话的这人他有印象,是个四十余岁的泸州人,唤作郭建,据说少时曾四处游学,见识并不算少,还曾经做过一任县令的幕僚,是这一拨南下的新士子里头少数得用的,提的问题也直中要害。
许继宗虽然没有见识过抄录丁口,也不晓得衙门是如何重造丁产簿,可这一阵子在邕州城中忙着抚民济民,早非吴下阿蒙,心中算一算,若是当真要把邕州城中、城外十余万百姓人清点一便,果真没个三两个月,并无可能。
可州衙里头清点人口全是为了抚济难民,若是要等个三两个月,就算把人数、情况一一清点出来了,届时缺米缺粮的贫乏不能自存者,早都成骨头了,就算拿了粮食还不如烧给他们地下吃。
果然郭建话才落音,另有一人跟着叫道:“勾院,我们统共就这一点子人,这一份行事体例里头总计一百余条,若是要条条都做到,少说一处乡县要派一百人,不然如何打点?看您给这抄劄章程,还要按着‘赈粜、赈贷、赈济’三个等次来抚济,还要‘抄劄姓名,审核给历,直记口食’,您可是晓得,光是归统情况都统不过来,这几丁人,哪里有余力去做那些?”
一时人人附和起来,都说人手不够用。
许继宗也有些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