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台恍惚,似乎入了那又想睡,又不想睡的玄妙之境。
天子照着图帛一式一式地做,外头的电闪雷鸣,仿佛都不入他的耳,做到第三式,人已是昏昏入睡,只闻得鼻端似乎有说不出来的异香缠绕。
几名内侍守在外殿,各自立着,随着时辰越深,外头雷雨渐大,凉气卷入殿中,叫人困意一阵一阵涌来,却是忽略了殿外那几不可闻的悉索之声。
第755章 未知
郑莱守在床榻边上。
他见得天子已经入定,因听松巍子jiāo代过行此呼吸坐定之法时,不要去打搅,最好听凭本人自动醒来,是以并不敢出声,只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双手擎起烛台,在帐子里头寻了一圈,没有见到蚊虫,便把帐子放了下来,一口吹熄了烛火,复又放轻了手脚,退到一旁的角落处,躺在地上假寐。
一一虽说今夜是他在福宁宫中轮值,却不至于到漏夜不能闭目的程度,只是听得动静,要立时爬起来伺候而已。
天子xing子敦厚仁德,不爱折腾人,半夜口渴了也不过自己爬起来喝水,只有想去如厕时才会叫人,是以夜间轮值也并不是什么苦差,不过注意点便是了。
此处乃是内殿,外殿还有七八个小黄门守着,再往外,便是当值的禁卫,近百人层层把守,各自站在位子上,只有jiāo班时才会走动。
赵芮身体向来不好,自去岁起,一到了戌时,福宁宫中殿内殿外的灯火便早早熄了,唯恐光线映照进殿,扰了天子睡眠,今夜自然也是一样。
他断断续续大病了这半载,即便是暑热的天气里头,宫中也一直不敢放冰山。
天子体虚,怕冷胜过怕热,可守夜的黄门、宫人,没有一个夜间轮值过后是衣衫干爽着出去的,也没有几个能睡上好觉。
郑莱已是轮了九日的夜值,今次是最后一夜,前头被热得几乎没有睡好过,今夜伴着外头倾盆大雨,凉爽秋风,地面又铺了一层薄薄的垫子,隔着垫子躺在金砖上头,实在是又凉爽,又舒服,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天下暴雨,禁卫们也按着往日的安排重新调整了站岗的位置。
大雨哗啦啦直下,偶有雷鸣,盖过了其余一切声响。
已经进了丑时。
自福宁宫往外看,天空仿佛是一张无边无际的黑布,将天地万物笼罩在内,宫墙、回廊、花木、阶石,俱都无声无息,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
文德殿飞檐上的狲猊、獬豸、斗牛等等神兽或做仰头长啸状,或做昂首挺胸状,或端立,或小坐,仿佛如此就能镇压世间所有邪祟一般。
郑莱这一觉虽然不敢深睡,依旧眯得十分香甜,等到睁开眼睛,外头已经不再有雨声。
他连忙翻起身来,看了看角落里隐隐发亮的漏刻,心中算了算,自家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而已,终于松了口气,又侧耳认真听了听,并未在帐内听到什么大声音。
雨一停,月亮便重新露了连,殿中也跟着有了光亮。
他站起身来,小心走到床尾,也不敢动帐幔,只透过轻纱的孔缝往里头看,想要分辨一下天子搭在肚皮上的薄毯还在不在,还未看得清楚,却是那帐幔轻轻动了动,赵芮在里头叫道:“来人。”
郑莱连忙小声应了一下,点了一根小蜡烛chā在烛台上,撩起床帐,道:“陛下有何分派?”
昏黄的烛光下,天子的面色明暗莫测,却是翻了个身,指着自己的腿,道:“方才坐着那姿势便睡着了,初时不觉得,现下却是全身疼麻。”
郑莱便道:“下官给陛下捏捏腿罢。”
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烛台放回了床头,又把帐幔重新拉开,拢了袖子,伸手给天子按摩腿脚、腰肩。
赵芮盘膝睡了接近一个时辰,他一个恰才入门,又不当真是个牛鼻子老道,如何擅长这个,此番醒来,当真是全身僵硬。
郑莱本来就是贴身内侍出身,于按摩一道上十分熟练,便站在床榻边上按着太医院中医官教授的手法使力。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可莫名其妙的,他却听得远远的木窗边上仿佛隐隐有一道轻轻的“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