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脸上是惨淡得近乎透明的白。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从梦境中抽丨离,紧抓被子的双手松开,骨节与指甲缓慢恢复本来的血色。
而后,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隆丨起的小腹上,像安抚孩子,更像安抚自己,“小雀不怕,爸爸在,爸爸要你。”
窗帘拉得并不密实,城市紫红色的夜光像清晨的薄雾般洒落在窗台上。
他缓了好一阵,这才向窗边看去。
那里放着几盆绿植,在夜风下舒展着枝叶。
此时是凌晨三点,但醒过来了,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从床上下来,将房间里的灯都打开,瞳孔收紧,又渐渐散开,努力适应着光线。
这是单於蜚给他准备的公寓,室内面积两百来平,位于这座繁华城市的高档住宅区。
他住进来已有一个月,每天晚上重复做着一模一样的噩梦。
这噩梦却成了维持他生命的duyào。
梦里发生的事太过惨烈,才将现实衬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他只是无法再陪在柏先生身边而已,没有关系,他的腹中还孕育着小雀。
他要将小雀平平安安地产下来。
怀孕已有五个月了,小腹隆丨起的形状已经难以遮住,而天气也正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很少出门,对这座城市几乎一无所知。
单於蜚将他领到这里来之后,就没怎么过问他的生活,也没有催着他“上工”。
他自是诧异,猜不透单於蜚的心思。
从这一点来看,单於蜚当真与柏先生极为相似。他过去从未猜透过柏先生,如今亦不明白单於蜚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单於蜚与柏先生的相似,像命运给予他的救命稻草。
他紧紧握着这根稻草,知道荒唐可笑,却不敢轻易丢弃。
前阵子,俞医生突然出现,他惊喜不已,以为柏先生改变了心意,准备让俞医生接自己“回家”。
俞医生却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他在这边生活得习不习惯。
他登时明白,俞医生的到来与柏先生没有丝毫关系。
“柏先生……”他局促地问:“柏先生还好吗?”
俞医生诚实道:“我只是‘孤鹰’的一名医生,柏先生的近况我打听不到。”
他垂下头,再次抬起时眼中已经泛起消沉的笑意,“您来找我,是想帮我将小孩生下来?”
“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沉默良久,他道过谢,又红着脸问:“俞医生,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取一件柏先生的随身物来。”
俞医生望着他微红的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与他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离开前千叮万嘱,要他爱护自己,就算再难过,也要挺到将孩子生下来。
他苦笑着答应,并未告诉俞医生,自己已经出现了抑郁症状。
几个月前,他就上网查过——专家们都说,怀孕的女人情绪容易躁动、不安,需要丈夫的陪伴与抚慰。
他并非女人,症状却更加严重。
而他日夜想念的柏先生,不仅没有陪伴他,还将他送了人。
与抑郁相伴的是无休无止的呕吐与因激素动dàng而随时涌起的yu丨望。过去在一队基地或是落雀山庄,他都不大能感觉到小雀的存在,只有时不时出现的腹痛提醒着他——你的肚子里有个小生命。
而现在,沉甸甸的不适感只有在他入眠之后才会消停,醒着的时候,哪怕喝水喝得多了些,都会冲进卫生间里干呕。
洗漱镜里映出的是一张清瘦苍白的脸,锁骨如刀,高高耸立,似要将皮肤割破,往下,是逐渐变得松弛的身体。
他已经不大敢看自己的身体了。
原本精悍完美的肌肉消失了,那一道隆丨起的弧线看得他心惊肉跳。
当年他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拥有这具无懈可击的身体,成了“孤鹰”最锋利的刀。
现在这把刀,是肉眼可见地钝了、锈了。
没有用了。
可是能怪谁呢?
是他自己要爬柏先生的床,并且为此喜不自禁。
怨不得别人。
窗外,紫红色的夜光被宝蓝色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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