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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剑穗
    晏迟被喻殊问得嘴角一抽,正在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就看见九阙从喻殊怀中离开,端端正正地站着了,摆出一副委屈模样,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我喜欢走正门,毕竟名正言顺。”她抬手指了指晏迟,“不过我看晏公子似乎是很喜欢翻院墙的。”

    晏迟被九阙气笑了,他正想回话,刚好越过九阙的肩膀看见了顾笑之,一时忘言。

    九阙顺着晏迟的目光回身看过去。

    顾笑之拉扯着腰间的两根腰带,衣服显然没穿得整齐,就急冲冲地折返回来,窜起来和一阵风似的,转眼间便来到了喻殊面前。

    她站定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头一看,看到了九阙,小脸顿时皱成一团,“九阙你怎么在这里”

    九阙无所谓地展眉一笑,“我这就走了。”

    顾笑之同九阙不对盘,单方面的。

    从三年前的六月初二开始,直到现在。

    六月初二是喻殊的生辰。

    喻殊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九阙当时好热闹,又恰好有时间,于是将喻殊的生辰记得清清楚楚,提前好几日就在忙前忙后地张罗,动静很大,几乎闹得百音阁中人尽皆知。

    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总该准备些什么。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顾笑之也不例外。

    她想破了头,都没想出到底要送喻殊什么生辰礼物。

    百音阁阁主什么也不缺,自是不会看得上她送出的东西。

    再者她来这百音阁乃是为了替爹爹报仇,这天下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道理,断没有送仇人礼物的道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偏偏非得想出个结果来。

    这一想就想到了六月初二天将晚。

    她总算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去找喻殊,结果刚到喻殊的院子里,就看见了一对交颈鸳鸯。

    九阙确实生得绝色的好容貌,在暖色的霞光映衬下更显柔和娇媚,一身红衣仿佛烈焰燃烧又光华流转,与喻殊站在一处,像一幅画。

    而她是闯进画中的人。

    九阙与喻殊之前对话的内容,顾笑之没有听到。

    她只看到喻殊伸手抚摸九阙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在九阙乌黑的发间轻轻拨弄了几下。

    他说:“九阙,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九阙勾住喻殊的腰,贴身上前,“指不定哪一天,我就让你失望了呢”

    喻殊低下头,笑了一下,“那我便将你撂出去。”

    顾笑之知道喻殊指的“这件事”,是哪一件。

    因为这件事,是她与九阙一起去做的。

    只是最简单的探听任务,九阙全身而退,她却落了一身伤。

    狼狈不堪地逃回来之后,喻殊什么都没对她说。

    没有责怪她,但比指着她的鼻尖怒骂她更让她难受。

    在这一天顾笑之才知道,原来喻殊也可以用那么温柔的神情去夸奖其他人,做得很好,没让他失望。

    她静静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捏了捏手中的物什,才发现已经被掌心的汗水浸湿了。

    一直以来,从头至尾,就好像自取其辱的笑话。

    九阙和喻殊不可能没有看见她,还是这样旁若无人。

    没来由的,她的鼻尖有点儿发酸,心头有一股火气莫名其妙地窜了上来,也不知在同谁生气。

    她故意大步走上前去,脚步快得都生了风,到了喻殊跟前站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摔,恶声恶气道:“生辰礼物”

    旋即转过身一溜烟地跑走了,只留下一个仓皇离开的背影。

    九阙蹲下将顾笑之砸来的东西捡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看出是个绑得乱七八糟的剑穗。

    红色的坠子,长短不一致,但看得出来是用心的,大约是送出来之前在手掌里揉捏得太久,都有些皱了,下面还画蛇添足地挂了个小小的平安符。

    平安符,惟求平安顺遂。顾笑之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杀了喻殊,却又送他平安符。

    九阙捏着这只剑穗,默不作声地蹲了许久。

    后来,顾笑之似是突然想起了这个剑穗,十分别扭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九阙,阁主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九阙说,我拿去扔了。

    顾笑之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一根紧绷的弦断开了,“我送的东西,他不喜欢还给我就好了凭什么是你拿去扔了”

    九阙笑了笑,没说话。

    顾笑之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九阙,但觉得九阙如此讨厌,还是头一次。

    时至今日

    顾笑之看着九阙这张阔别已久的娇娆笑脸,仍然觉得讨厌。

    她的好恶是藏不住的,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四个大字,我讨厌你。

    九阙装作没看见,笑容半分不减,转过头对喻殊说:

    “我还是先去你屋子里喝杯好茶再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她走得姿态很曼妙,但这不能让喻殊忽略她又一次自说自话的事实。

    在九阙面前,他的规矩都白立了。

    顾笑之离开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晏迟又拽着喻殊苦口婆心劝诫了半天,颇像直言劝谏却不受待见的忠臣,给昏君的宠妃扣上了“红颜祸水”的帽子,奈何昏君被美色所惑,只有他一人忧国忧民。

    晏迟滔滔不绝说得口渴,喻殊面无表情地听了,好不容易才将他送走。

    此时大约已到了戌时。

    喻殊推开门扉前,随意地想,九阙应该早就走了。

    窗户也没有透出一丝光,屋里没有点灯。

    乳白的月光从门外流淌进屋内,有人合衣趴在桌子上浅眠,交叠的双臂中露出小半张姣好面容。

    她听到响动,抬起头,目光清清亮亮的,神智清醒,显然方才并没有睡着。

    喻殊走上前,想要将案上的蜡烛点亮,伸出的手却被按住了。

    她的手指柔软,但很凉。

    喻殊垂眸,借着透进的光,将她的神色看得清晰。

    平静无波,尘埃落定。

    “九阙”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

    “如果那天,我没有来这里,就会是其他人,对不对”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喻殊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将自己的手从九阙手中抽出,将案上的烛火点燃。

    火光摇曳,照亮了九阙手边的一柄剑。

    剑上系着一串剑穗。

    一串绑得乱七八糟的剑穗。

    有些事情,她不是非要争个高下。

    她从前没有想过。

    真的挺没意思的。

    可是

    她也不知道是哪种情绪的驱使。

    她也不知道是哪段回忆的挑唆。

    她固执地看着他,固执地问:

    “如果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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