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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今年的新年过得尤为欢快热闹。

    或许是因为如夫人的离去,徘徊在宋宫长久以来的阴霾与压抑终于黯淡退场;或许是为了庆祝新君登基,众望所归,举国欢庆,连街角巷尾都蔓延着人间烟火气息,久久未散去。

    王宫内,年老的前任宋王因着新年的缘故,被请至新君的长乐宫,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和儿子,正与他们一并吃团圆饭。

    扶渊虽架空了他的权力,却并没有亏待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命宫人好生伺候,显然是让他在冷冷清清的上阳宫安享晚年的意思。

    他早已年老,心也逐渐老了,在如夫人被揭发之后便一蹶不振,也早知自己这几年治国无能,在太子逼宫那日,知晓自己一无兵力抵抗,二无才能制衡,没多少犹豫便交出了大权。

    只是他从未想到···浑浊黯淡的目光停驻在正给扶音夹了一道金丝燕窝的君王身上,略有沉凝。

    自己亲手培养的这个儿子,如今已经羽翼丰满,宛如一只降世的凤凰,惊艳四座只是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里,恐怕会在乱世诸国中大杀四方。

    年幼的轮廓如今已经变得俊逸分明,那个失去母妃的稚嫩男娃如今已是清冷高贵的君王,唯一不变的,是望向身侧之人的温柔眼神。

    扶音乖乖接过他夹来的燕窝,小口秀气地轻轻嚼着,有些许沾染在了嘴角,被扶渊的大手温柔地拂去。

    拿过一旁的帕子,给她细致地擦干净。

    扶音握住他的手腕,朝着自家王兄温柔的笑。

    他们二人做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怪异,倒是一旁的亲爹,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对兄妹如今的行径是否太过亲密了些?

    想了想之前如夫人在他枕边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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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有挑拨的嫌疑,但若是毫无根据,她恐怕不会说出口。思及此,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联想起过去种种,千丝万缕联系起来,某个真相似乎快要破土而出,让他浑身不寒而粟。

    难道···难道宋国真要步了齐国的后尘······

    难道他急着谋取君位不过是为了······为了自己的亲妹妹?!

    仿佛晴天霹雳打在老宋王的脑门上,他强迫自己冷静,大手却在衣襟下紧握成拳,牙齿微微颤栗,过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问道:

    “阿渊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可曾想过稳固国本,册立新后?”

    扶音的手轻轻顿了一下,却被扶渊握得更紧,不许她逃开。

    凤眸几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他轻轻开口,语气极其坚定,又极其温柔:

    “自然是要的,我心中已有人选,只等着那人答应。”

    扶音瞬间明了了他的意思,小脸一红,如同极盛的海棠,好看的紧。

    父亲···父亲还在边上看着呢,他就这般直接······

    只是还未等扶渊欣赏够小美人娇羞的模样,紫檀木案几的另一边已经传来父亲怒不可喝的声音,他将玉箸摔在案几上,骤然的声响让扶音一惊,下一刻已经到了那人的怀里。

    扶渊大手好整以暇地搂着自己受惊担忧的妹妹,相似的凤眸望向他,语气淡薄清冷:

    “父亲这是何意?”

    “你!你这个逆子,竟还有脸问孤是何意?”

    宋王一时情急,心下一阵绞痛,站都站不稳,扶渊挥了挥手,一旁的宫人过来扶住他,他才舒坦了些,然而怒气更甚。

    “你要王位,为父并未多言,知你有治国之能,给你便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等乱伦污浊之事,强占自己的胞妹,为天下人所不齿!”

    扶渊不怒反笑,唇角的弧度如同一抹冰凉的月光,教人见了心下发冷。

    扶音十分熟悉他,知道这是阿渊哥哥动怒的前兆。

    小手安抚地覆上他的,明眸里满是担忧:“阿渊哥哥······”又转向一向对自己淡薄的父亲:“父···”

    还未说出口,便被那人打断了:“闭嘴,孤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注意您的言辞。”

    扶渊依旧靠坐在软塌上,从头到尾都没起身,姿态优雅,如同胜券在握的上位者,丝毫不是对面那人的歇斯底里,手中搂着委屈的妹妹,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脊背,目光凉如霜雪。

    “您自小便没有教养过阿音,有没有您这样的父亲,对于阿音来说,并无本质的区别。”

    想起幼时失去母妃的阿音只有自己可以依赖,想起在他入楚为质的那三年,阿音一个人在寂寥的宫中数着月亮等着他归来的日子,还有那光是回想便心惊胆战的雪夜,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在哪里?

    他正与如夫人日日笙歌,荒淫无道,放任她将阴谋的大手伸向自己恨不得捧在掌心上的娇娇,扶渊怎能不恨?

    只要是伤害过阿音的人,无论是谁,他都会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如夫人已经身死,接下来,便是他。

    扶渊的声音依旧温柔如玉,却没有玉的温润,只有玉的冰冷,他的温柔,从来都只对着那一个人。

    “我与阿音自幼便两心相许,何来污浊,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之人,才是污浊本身。”

    宋王何尝不知他在说什么,竟一时语塞。

    “还有,您方才自称孤,如今我已是新君,于公于私,恐怕都于礼不合,还请父亲早日改正。昀,送父亲回宫。”

    抱起黯然神伤的娇娇,扶渊不再与他多言,经过他时,脚步丝毫未停,向着燃起暖暖烛火的内殿走去。

    “孽子!孽子!”

    宋王气的不行,一把推开昀想要来搀扶的手,脚步趔趄几下,过了半晌,竟喷出一口血来。

    再转头望向内殿,遮掩严密的帷幔后,烛火映出二人的影子,自己的一对儿女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已经依偎了许多年,以后的日日夜夜,他们也会继续这般缱绻相依。

    “报应···这原是我的报应···”

    这位年轻时也曾风光无限的君王一夕之间竟似老了十岁,自嘲般的笑了两声,推开昀的手,自己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扶渊:一个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