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了片刻,起身,跪匐于地,不让颜子廉看到他的表情,他低声说道:“学生谢过老师……”
颜子廉只当他是太过高兴,也跟着呵呵笑道:“快起来吧。过了年,万阳公主便已十七岁,陛下的意思是,先赐婚,待皇太后病情有所好转,就挑一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
“……”燕思空大脑一片浑噩,他原本应该高兴。在外人看来,一个出身寒贱的穷酸书生,竟能娶回千金之躯的公主,怕是祖上十八代都积满了德,才能有此报偿,在他看来,有“驸马”这块匾额加身,不仅对他大有助力,还多了一道免死金牌。
可他此时只想着封野若是知晓了,会作何反应。
颜子廉得意地说:“那阉贼怕是想不到我会出此奇招吧。万阳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陛下曾私下与我说过,万阳天真娇纵,不愿让她嫁入世家大族,免得受委屈,你出身寒门,却前途无量,正是陛下想要的女婿。”
燕思空木然地看着地面,未有回应。
颜子廉这才发现燕思空的异状:“思空,你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
“学生……学生当然高兴,学生只是怕……学生出身卑鄙,怕委屈了万阳公主……”
“思空啊,这京师之中,适龄的公子名士万千,可有哪一个比得上你才貌双绝?寻常姑娘见了你,哪有不欢喜的?英雄不问出处,陛下都看中了你,你便不必妄自菲薄,安心做你的准驸马吧。”颜子廉心满意足地说,“你父母双亡,身为你的老师,我能为你寻觅这样一桩好亲事,我自己也是万般欣慰啊。”
“……恩师如再造父母,学生感激不尽。”
——
离开文渊阁,燕思空浑浑噩噩地往家行去。他应该告诉封野吗?他以什么立场告诉封野?
即便他不告诉,封野很快也会知道。
若是封野知道了,会如何呢……
又能如何,皇上亲自赐婚,难不成抗旨吗,再说,封野有朝一日也会娶妻,俩人在此分道扬镳,免得日后难堪,反倒是件好事。
燕思空正思绪纷乱,突然听得车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那是单匹马的蹄声,京城之内,除非有特赦或要务,否则是不准许骑马的,那蹄声不疾不徐,速度较缓,不似有要务,唯一的可能便是……
燕思空甚至未来得及思考,便猛地一把掀开了布帘。
一匹火红骏马正与他的马车擦身而过,他仰首一望,正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眼眸,眸中闪过讶异。
燕思空和封野的目光在空中jiāo汇,即便擦身不过一瞬,眼神却早已凝固,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天地间惟有彼此的面容如此清晰。
俩人很快错开了。
燕思空强行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他将僵硬地脖子缩回了车厢内,却久久不能回神。
马蹄声渐行渐远,那悄悄在心底萌发的、不知名为何物的细幼嫩芽,也在刹那间枯萎。
燕思空面上浮现一抹自嘲地笑。
突然,那远去的马蹄声又急促地跑了回来,燕思空尚在怔愣中,他的马车陡然被bi停,两匹马儿发出短促地嘶叫,马蹄急躁而杂乱地踩着地,车厢晃动不已。
封野在车外高声叫道:“燕思空,出来。”
燕思空心脏狂跳,他抓着窗橼,一时不知所措。
封野又叫了一声:“出来。”
燕思空猛地推开了车厢的门,隔着两丈之遥,深深地望着封野,眼眸不住地闪动着。
封野歪了歪脑袋:“跟我走。”
车夫回头看着燕思空,为难地说:“大人,这……”
此时街上行人不多,但也都在侧目而视,对俩人之间这剑拔弩张却又有些莫名意味的气氛颇为不解。
燕思空暗自咬了咬牙,走出车厢,朝着封野跳了过去,封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腰身一旋,燕思空顺势坐到了封野身后。
封野一夹马腹,醉红朝着靖远王府小跑而去。
燕思空想说些什么,但喉头犹如被堵住一般,不止该说什么,而封野也一路沉默。
回到王府,封野拉着他往内院走去。
燕思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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