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贴在门上,以观察室内动静。只听到方拭非的声音还在沉稳叙述。
“太子所运的货物几乎占满一艘商船。船驶上运河,正值春夏之jiāo,南方多雨,运河水势高涨,船只停滞半路,水漫进停放在底舱的木箱之中。几位船手大感不妙,又实在心中存疑,于是偷偷拆开了木箱。谁料箱中皆是打造好的甲弩、矛矟。”
“大秦所有铁器皆管制严格,来路需条条登记。即便是京都士庶,亦不得私蓄兵器。运送如此大批铁戈,罪名与谋逆无异。几位船手心中害怕,提前靠岸,弃船而逃。有人前去报案,将武器收缴。”
“过后不久,谢氏便于扬州起兵造反。太子妃亦身在局中。”
“是以,太子谋逆之罪,证据确凿。”
顾登恒忍无可忍,捂着胸口猛烈咳嗽,挥手大喊道:“来人——来人!!”
下一刻,众侍卫纷纷入内,千牛卫齐齐抽出长刀,直至堂下。
长刀冰冷的光色,散出摄人杀气。
刑部尚书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御史公皱眉。
王声远心急,出列跪下道:“陛下,陛下。小子蛮劣,绝非有意重提太子旧案。”
顾登恒:“他哪里只是蛮劣?他这还不叫有意什么才叫有意?王尚书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并治罪!拿下!”
两把刀从侧面刺了过来。
“且慢且慢!”王声远两手抖了下,跟方拭非拉开些距离,又道:“请陛下先听他说完!他总不可能是专程来宫中寻死!”
顾登恒指着方拭非道:“朕不想听你说!我管你是何意?凭你不可能知道此事!是谁告诉你又是谁让你来,朕要跟他说!”
第128章
卢戈阳垂首站着。
左手侧是一张茶桌, 右手侧则是隔着床铺与外间的墙面。
他斟酌着道:“可下官确实什么都没看见。下官赶到的时候, 王爷已经落水了。”
“我听见了。只是我的证词不可取。”顾琰说, “我知道他是谁, 你也知道他是谁。你尽管将你看见的说出来即可。你能猜到的事情,陛下自然也能知道。”
卢戈阳撕掉手指边缘裂出的细条指甲。有些许的刺痛。
“王爷叫下官前来, 就是想要下官出面做证?”卢戈阳说, “可下官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顾琰说:“方御史已经入宫。我了解陛下,他最恨有人提及储君相关的事,何况还是已故太子。他至今未能释怀,方拭非若贸然开口, 又没有证据,一定会被问罪。”
卢戈阳:“既然知道他是冲动,就应该拦住方御史才是。明知证据不足,还前往死谏,莫非要bi他人作假?”
他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一次两次也罢,可终究本xing难移,谁又能保证他可屡次得救?肆意而为, 罔顾律法,实不可取。”
“因为我也了解他,他决定的事情, 是绝对不可能变改的。即便明知危险,也无不可为。”顾琰说,“本王何时叫你作假?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里头传来些许响动, 应该是顾琰起身了。
果然轻软的脚步声响起,顾琰披着外衣走出来。
卢戈阳匆忙将手收进袖子,腰弯得更低,退到后面去些。
顾琰站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眉目看了片刻,转过身坐到旁边的木椅上。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本就身体不佳,人人称我病鬼,落水后寒气积淤,已是日薄西山。”
卢戈阳:“王爷吉人自有……”
顾琰打断他说:“叔父去年得病,今年罢朝两次,他在位三十多年,勤勉刻苦,于历任君王相比,已算长久。”
“这世间,唯有一件事情是公平的,那就是死。纵你权势滔天,也不能起死回生。”
卢戈阳微抬起头,正对上顾琰盯着他的那双眼睛。
眼神yin暗,光芒闪动。似有愤怒、有冷酷,还有杀气。
卢戈阳顿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三哥一朝错算,被叔父罚至江南,心中定然惶恐不安。可他最怕的,是转运使一职被抢吗?是风头被其余几位皇子所抢吗?是朝中今后无人肯听从他吗?都不是!他最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