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透过窗纸射了进来,到了床头。
鬼哭从床上坐起,看了一下趴在床边已经睡着的采薇,心头泛起暖意。
“鬼大哥,你醒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采薇突然醒来,一眼就看到了坐起的鬼哭,连忙站了起来“饿了吧,饭现在冷了,我去热一热就端过来。”
采薇快速的说着,不等鬼哭开口,“咚咚咚”的就冲出了门外。
“这丫头……”
鬼哭摇了摇头,微微活动了一下,感受着已经恢复大半的妖气,蠕动了一下肌肉,调整了伤口,忍着疼痛下了床。
此刻他,身上只穿了条长裤。因为满身的伤,被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差点把他包成了粽子。
踩着草鞋,鬼哭到了窗边,往外看去。
此刻天气阴沉,有牛毛小雨连绵不绝,到了远处,就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轻纱,景物开始朦胧。
街道上,地面微润,不像原来那样干燥,走个路都能扬起大片灰尘。也并不太过湿滑,走个几步就是一脚烂泥。
此刻的路面刚好软绵,泥土也并不算粘脚,正适合行走。
不过可惜,此时的街头一片死寂。只是偶尔有形单只影的行人匆匆而过,更多的还是跨刀持枪的成群士卒巡逻。
连绵的细雨,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到了皮肤上,一阵冰寒刺骨。鬼哭抬起了手,接住牛毛般的雨滴,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不由得喃喃自语“怨气冲天啊!”
“鬼大哥,你还有伤在身呢。”
采薇端着餐盘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个景象,连忙把餐盘放在桌上,推着鬼哭坐到桌前,然后转身关上了窗子。又找来火石,几下点燃了桌面烛台上的蜡烛。
橘红的烛光,让屋中变得微微暖和起来。采薇又取下挂在床上的狼皮大衣,披在了鬼哭身上。
餐盘中装着的,是一碟花生,一壶酒,三尾鲫鱼,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和一大盆白饭。
鬼哭看到这些,嗅到香气,眼中一亮,腹中更加饥饿,取了筷子,在桌上磕了磕,对采薇道“一起来吃。”
“不,我已经吃过了。”采薇说着,在鬼哭对面坐了下来,下巴搁在那双手上。
两人已经亲如家人,没有那么多客套。既然采薇说她吃过了,那便是吃过了。
“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您只睡了半天,现在才刚刚卯时。”
鬼哭听闻点了点头,和他猜的差不多,端起了饭盆,就着鱼肉吃了一口白饭,烦人的鱼刺被他的牙齿嚼成碎末。自从战胜心魔后,实力提高了不少,但提高得更多的,还是他的牙口。
看着鬼哭吃得香,采薇脸上挂起了笑意,指着那一大碗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肉,对鬼哭道“鬼大哥尝尝这个。”
这是一整块肉,有猪肘子那么大,放了一些香料,然后直接蒸透了。
一筷子夹上去,立刻就被夹破,夹起来的那触感就如同果冻一般,在筷子上微微抖动。
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尤其是咽入腹中之后,顿时一股暖流荡漾开去,传遍全身。鬼哭眼中一亮“这是什么肉?”
“妖兽肉,大黑出去了一趟,然后就拖回了一头妖兽。”
“大黑?”鬼哭疑惑道“他受伤也不轻吧?”
“都是些轻伤,并不妨碍行动。麻烦的就是中了毒,吃了几粒长春道长的丹药,又吃了一顿饱的后,就重新生龙活虎了。”
“那边好,长春道长呢。”
“长春道长身上的伤也并不严重,只是后背擦伤稍微麻烦的些,这些他自己就能治,真正的问题是心伤。”
“心伤?”鬼哭有些不解,难不成他也遇到了情劫?
采薇眼眸弯弯,双肩颤抖,忍了几个弹指的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噗嗤噗嗤”笑出声来“大概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有些不雅,所以觉得羞耻,现在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门。”
何止是不雅,身上穿着露脐装,脚上穿着破洞裤,双手还使劲的提着裤子,如此时尚的样子,还被那么多人围观,让一向脸皮薄的长春怎么受得了。
一顿饭吃完,鬼哭就觉得身上的状态好了大半。伤口依旧很痛,但他忍得住,关键是妖气和体能的恢复,让他感觉浑身力量充沛,不由得心情愉悦。
采薇看到鬼哭状态明显好转,开心的哼着歌,端着餐盘出了门。
而鬼哭拿起了刀,看着刀口上的痕迹,心脏抽搐了两下,连忙拿出了淬火石在刀口处细细研磨,然后又细心的涂上的剑油。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老铁也回来了,身上沾满了泥点。
此时,鬼哭和采薇都在堂屋。借着蜡烛,鬼哭正在指点采薇剑术。
察觉门被推开,采薇放下了手中的剑,而鬼哭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问道“外面的局势,怎么样?”
老铁把斗笠挂在墙上,然后为弓松弦,听到鬼哭的话,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现在的局势,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那些妖怪,群龙无首,而且数量相比我们更少。而我们这边究竟如何,我们自己心中也清楚。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突然从水中钻出来的城池。”
“我倒是知道一些。”鬼哭说道。
门关上了,把风雨挡在了外面。晚饭也端上了桌子,三人落座,筷子与碗碰撞着,声音被墙壁挡住。
沙沙雨声中,烛光透过窗纸传到了外面,鬼哭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在他的娓娓道来之中,老铁也渐渐的明白了这座城的来历。
马厩处,大黑马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然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低下头来,吃着干净的马槽中的熟肉,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再拖一头妖兽回来?一想到那么多妖兽搁浅,那么多鲜美的肉肉将被糟蹋……它就忍不住一阵心痛。
夜雨沙沙,鬼哭这边一片安详,而另一处豪宅之中,可就没这么安详了。
白天,和鬼哭有过一面之缘瘦老头张银牌此刻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在他的周围,是低声哭泣的妻子,以及儿女孙子部下。
“气息絮乱,内脏受损……”说话的,是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人们称他为成道人,他是受邀来到这里为张银牌看病的。
虽然他看不起张银牌,也不愿前来,但没办法,谁让天师府底蕴深厚,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就让他无法抵抗自己的心魔,从而违背自身意愿,来到了这里。
成道人松开了张银牌的手腕,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抚弄着黑色的长长胡须“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说着,他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心里暗骂活该,谁让他成天莺歌燕舞,还尤其喜欢玩女妖精,女妖精是那么好玩的?
看吧,恶果来了,要不是他自个把这原本强健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不然的话,只是被吓上一下,就算是被吓破了胆,有妖气撑着,有珍贵的药材救着,怎么样也救得活,又哪里会有这么严重。
爽啊!谁让他玩女妖精。
成道人心中痛快无比,脸上很是哀痛。
突然,床上原本还算安静的张银牌猛的双目圆睁,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疯狂的挣扎起来。
他的两个儿子连忙冲上去按住了他,不过五个呼吸,张银牌停止了挣扎,一同停止的,还有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