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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简易程序(四)
    黄一曦真诚地奚落着,至于会不会来,那还要说吗?她肯定会来的,不来的话缺席判决的结果肯定不会有利于不来的一方。

    在人们印象中,法官是公正公平的,但很多忽视这一点,法官只是被动地公平公正的,在另一方当事无故缺席后,法官只能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了。

    听到黄一曦指出这一点刘律师脸色有点难堪,当时他也建议张自力提起离婚诉讼,可是张自力死活不肯,他一直认为没有那张证书,他和李红霞只是同居而已,人老固执,刘律师也不再劝说,在他看来,无非是一场手到擒来的胜利而已。

    “呵呵,黄律师一如既往的犀利呀。”

    李丽娥突然开口,“原告及代理人,你们的诉讼请求还是解除同居关系吗?如果是的话可能要承担败诉结果哦。”

    “不,李法官,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提出变更诉讼请求,把解除同居关系变更为判决双方离婚,请准许。”

    “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李法官你给原告做笔录变更诉讼请求了,只不过我有事要先走了,等重新送达后我们李法官你另找一个时间我们再来。”

    张自力听说黄一曦要走,急站起来,椅子“哐”的一声倒下他都没理,“不行,你们不能走。”

    黄一曦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李丽娥也看向黄一曦,“变更诉讼请求不影响对事实的了解嘛,再说原告有两个代理人,完全可以一个人和书记员做笔录,我们等下就直接送达了嘛。”

    “李法官,这对我的当事人不公平,你们变更诉讼请求,我们原来的准备就没有用了,所以我们还得回去准备,再说了,三十年的婚姻生活不是三天就能结束的。”

    张自力这时看向黄一曦,“你是黄海山的女儿吧?”

    黄一曦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如果此时是正式开庭,黄一曦就会要求法官制止,不要说与本案无关的事,但今天只是一个庭前调解,而且黄一曦不明白,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之所以急着要解决这件事,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你父亲了。”

    张自力沉声地说:“医生告诉我,我剩下时间不到三个月,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解决这件事情。”

    “很抱歉,希望是一声误诊。”

    黄一曦真诚地表示遗憾,“只不过,我得维护我当事人的合法利益,张先生,你能记得我爸爸,说明你是一个长情的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洋深,你又何必在最后时刻,伤害您的妻子呢。”

    你打感情牌,我也打感情牌,你说和外人有感情,那和你一起生活近三十年的妻子呢,那岂不是感情更深。

    “伤害?”

    张自力讥笑一声,“你问问她,她这一生干了什么好事?轮到我伤害她?”

    李红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我怎么了?老张,我洗衣服煮菜做饭拖地板,如果保姆在你们家呆了二十八年,我怎么伤害你们父子俩了?”

    “得,别表功哭劳了,你干什么你不清楚呀,你这女人心狠得很,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才八个月呀,活生生的多可爱的孩子,你都能下手,何况我这个外人,你说什么洗衣服做饭的,你做的饭我们敢吃吗?我怕被你毒死呀。”

    张自力的口不留情,抖开的猛料让在座的众人都惊呆了。

    黄一曦最不喜欢接的官司有两种,一种是刑事杀人案件,想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另一个人手中消逝,总是让人不好受。

    另一种就是离婚案件,民事中最可怕的就是离婚案子!双方闹得僵!战线拉的长!说不定还会打起来,双打还不算,前些日子一起离婚官司中,妻子的娘家人在义愤之下,连律师也打了。

    每每见此情景,黄一曦都会想起唐朝李冶的《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关系是世界上超越血缘最亲密的关系,曾经恩爱到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样的两个人组成的家庭,本应同心同德,甚至誓同生死,却突然反目成仇,不共戴天。

    世上最亲密的人突然变成最可恨的人,这滋味,几个人能不痛彻心菲呢?

    李红霞嘤嘤哭了起来,“老张,我知道阿妹的死,一直是你心中的一根刺,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当时居委会说了,我是居委会的员工,我不能带头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我也不愿意呀。”

    李红霞哭了半天,黄一曦才听明白,她和张自力一起生活后,意外怀了个孩子,当时她并不知道,等到怀孕四五个月时才检查出来,可那时她由于身体不行打胎,张自力以为她要保孩子,结果到了八个月,她在同事的帮忙引产,那孩子出来时还活着,后来…….

    “你当时不是说了吗?不用靠我来养老,现在如你所愿,我要死了,以后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吧。”

    张自力说到过日子时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黄一曦可以从他挤出的语缝里听出森森的怨念。

    说完深藏在心中的往事,张自力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只不过他要走了,要和妻子女儿相聚了

    黄一曦想了一下,忍不住地说:“张先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说实在的,经历过这种事,你心情不好我是能理解的。设身处地想,我也不同意李女士的做法。”

    在场的人员听到黄一曦这么说,都以为这个律师发疯了。不住地想:怎么这个被告律师的立场站到原告立场上的?

    “可是你也知道,在那段特定的历史时期,很少人敢冒着风险去做违抗的事,尤其她处在那样的环境中,您也曾是其中的一员,自然能明白其中的苦楚。”

    某段时期,对一个国家来说,走了一段弯路,对一个具体的人来说,就是毁了一生。

    面对一些小人物被命运所裹挟的无奈处境,龙应台感慨地说:“一滴水,怎么会知道洪流的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