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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零九 钱谦益,这次水不凉了,请!
    “父亲,要出什么事,您会不会有危险?”魏长生收好雷克生给的东西,问道。

    “干我们这行的,哪里会没有危险,你且安睡便是,不要参与,今日成了,你便与为父一起归附新朝,以你我父子之功劳,保魏家上下平安不难,若是不成,你就去湖广,继续潜伏,再谋大业。”雷克生交代了两句,便是离开了。

    雷克生离开了魏家,趁夜前往了一处客栈,这里已经聚拢三十余汉子,为首的正是智然,雷克生待众人坐下,说道:“诸位,按照东南战区的计划,两日前,大军就已经展开军事行动,今晚会有一支兵马阴潜到南京城下,诸位兄弟还需与雷某一道,帮助援军夺下南京城。”

    智然脸色微变,说道:“许是朝廷得到消息,南京已经戒严了,白天时,就已经看到有人那吴应麟率兵把守了各个城门,咱们这几十个人,怕是夺门不得。”

    雷克生笑了笑:“自然不能只靠我们,上峰已经安排了一支军队入城,两百人,一半是统战学堂的军官。”

    “这这怎么可能,自从大军渡江去山东后,南京朝廷可是加了几倍小心,来往出入之人,都是搜查检验,如何能让两百人进城?”当下便是有人不敢相信。

    智然低头沉思,一听是两百人,忽然想到:“莫非就是一个月前,来南京求封的那支朝鲜使团?”

    早在一个月前,便是有一支朝鲜使团从朝鲜汉城乘船而来,在苏州下船,送上朝鲜国王的国书,请封王位,这支使团连使官、护卫加上各类杂役,约么就是两百人,这对于亟需证明自己是正统的南京朝廷来说,是正中下怀。

    唯一让南京朝廷束手的是,这支使团是朝鲜伪王派遣来的,而不是早年被永历朝廷承认的朝鲜王李淏,无奈之下,钱谦益只得把他们安置在南京,传信李淏,让其派使者前来,再行掰扯。

    可南京朝廷不知道的是,这支使团实际是李君度的手笔,使团护卫长金正进是从辽东调遣来的,其中一半也是其麾下精卒,而使团中的官员、侍卫之流都是统战学堂中的朝鲜人伪装的,使团大部分是朝鲜人,但却与朝鲜的两个王完无关。

    当天晚上,李军对就已经和多亚的山地旅抵达了南京城下,在孝陵卫一带隐藏潜伏,到了凌晨的时候,就接到了韩玉生一路的消息,却是只有岳乐和几个使者到了,原来韩玉生走的水路不似情报说的那般好走,因为冬春水枯,许多地方水位下降,韩玉生等人使用的船只很多搁浅,不得已让兵卒上岸行军,沿途经过多是人烟繁多的城镇,很快被发现,当地的民团乡兵发现是合众队,立刻进行的偷袭,韩玉生率队连破几条封锁线,打的民团丢盔弃甲,但时间上已经是来不及,只得派遣岳乐前来南京城下相助。

    “不是子时末便动手么,如今丑时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多亚看了看随身携带的手表,踱步不停。

    李君度道:“多一些耐心,多亚,我们的同僚要夺取的是一座都城的大门。”

    正说着,远处的仙鹤门上亮起了三盏灯笼,其中一个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多亚立刻惊醒,点燃了手里的火把,也是画了一个圈,双方信号确认,多亚立刻带队快步向城门跑去,快到城门了,发现已经大开,只有七八个人停在门前,多亚叫道:“本将乃合众国陆军少将多亚,这里什么情况?”

    “雷克生,安局中校。”雷克生走上前来行礼,指了指远处一处灯火通亮的阁楼,说道:“守仙鹤门的人还在里面吃酒,十二个人。”

    “好,来一个连队,进去解决他们!”多亚刚下达了命令,就听到有轻微的枪响从远方传来。

    “是辽东军管区的金正进将军在夺取朝阳门,从那里进入便是南京内城了,而且进去便是宫城。”雷克生解释道。

    “跑步前进,夺取朝阳门!”多亚拔出佩刀,高声喊道。

    抵达朝阳门的时候,这里已经杀作了一团,但是城门已经打开,眼瞧着内城已经得到了消息,多亚也不客气,命令燧发枪兵上刺刀直接冲杀,解除武器禁令,可以使用枪械,已经与平西藩兵杀作一团的金正进眼瞧着援军已经到了,命令收拢队形,明军围上来的时候,便是遭遇了山地旅士兵的第一轮齐射,直接就打了个崩溃。

    “不要管溃兵,先把内城所有的城门拿下,外城不管,等韩玉生的陆战队来了再行控制,雷克生,岳乐,把你们的人交给山地旅,要把城内的重要官员和将领先行拿下!”李君度命令道。

    钱府。

    钱谦益应付了一天的官员和士绅,精疲力尽,刚刚睡下,却是被门外吵闹的仆役们惊醒,他本就心情大坏,听到喧闹,白日间积郁的怒火忍不住爆发出来:“管家,看看是什么没有规矩的东西在闹,抓起来,狠打他五十板子。”

    管家不敢多嘴,跑了出去,不多时跑了回来,惊慌失措的喊道:“老爷,东番贼人打进城了。”

    “胡说,昨日老夫才接到奏报,只杭州一带有所异动。”钱谦益怒道,虽说江南精兵不多,但有苏州大营张存仁那几万兵,加上各地的民团,断难不会让东番兵在这个光景打进南京来,但话未曾说完,就听到枪声和爆炸声,钱谦益不顾鞋子,披上袍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果然是有火光。

    “许是发生兵变了,待老夫。”钱谦益嘟囔道,在管家侍奉下穿上鞋子,出了钱府,直接前往了皇宫,虽说太子和太后在四川尚未移驾,但皇后却是在皇宫之中,总得不能惊扰了皇室。

    出了钱府,上了轿子,便是看到四处逃窜的人群,到了皇宫,也是如此,太监宫女四处乱窜,负责皇城守卫的士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满是各类财货,为了争抢,已经发生了殴打,到处都是这等天崩地裂的景象。

    这个时候,钱谦益才是不得不相信,真的是东番兵打进了城,他连忙丢弃轿子,只与管家两人一起想要逃出城外,但是到了哪个城门都是被挡了回来,只得回了家中,逃奔了半个夜晚,钱谦益已经累的没了力气,更不要说他已经年逾八十了。

    回了家的钱谦见家里也是乱作一团,仆役婢女夺路而逃,只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枪声越来越近了,钱谦益心一横,拔出一把剑,喝道:“罢了,既无活路,老夫便与东番贼子同归于尽了!”

    他立在院子里,只见大门被撞开,进来一队兵丁,多皮肤黝黑,为首一人见钱谦益身着官袍,问道:“你便是伪明首辅钱谦益?”

    钱谦益仗剑而立,大骂:“本官便是大明忠臣钱谦益,尔等宵小之辈,来吧。”

    那军官却不理睬,说道:“去向殿下报告,便说钱谦益找到了。”

    说罢,走了一个士兵,其余却是离着钱谦益很远,抱着刀枪,远远的看着他,既不动手,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

    天色亮了,钱谦益站在那里,已经体力不支,却听到有大队人马到来,士兵冲进府邸,为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钱谦益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愣住,许是站立太久的缘故,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站在面前的男子是李明勋。

    二十年前,也是在这里,李明勋冲进自己的家,好好折辱了自己一番,掠走钱府财货离开。二十年了,钱谦益从未忘记过,怎么今日又重现了呢?

    钱谦益想起那日被李明勋嘲笑:殉国但恐水太凉,剃发只因头皮痒。想到那日,钱谦益怒不可遏,睁开眼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个画面驱赶出去,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像李明勋,而他却爽朗的笑了:“殉国但恐水太凉,剃发只因头皮痒。幼年时,家父曾与我讲述过这个故事,却不曾想,有一朝一日,竟然情景再现了,有意思。”

    “你你是何人?”钱谦益问道。

    李君度笑了:“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晚辈李君度,李明勋正是晚辈的父亲。”

    “你。”钱谦益提剑前走,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李君度笑了笑,让人把钱谦益搬到当年他未曾跳下的荷花池,李君度伸手摸了摸,说道:“还是太凉了,钱先生,这次再度亡国,你跳是不跳?”

    “你杀了老夫吧。”钱谦益闭眼,落寞说道。

    李君度摇摇头,非但没有杀他,还让人取来摇椅,把他放在里面,李君度在一个军官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军官笑了笑,便是去准备了,钱府再度热闹起来,李君度便是坐在亭下,不断有军官、传令官来回报道,先是说控制了皇宫,找到了皇后,又说拿住了伪明的几个阁臣、尚书,后又有人来报,说韩玉生的陆战旅已经赶到,控制了外城。

    李君度娴熟的下达命令,丝毫不忌讳钱谦益在场,钱谦益闭目不言,只求被戮。

    过了一个小时,后花园的角门被打开了,一队仆从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都是钱府或者临近几个府的仆役们,他们或端盆、或提壶、或抬着水桶,所有容器里都是烧开的热水,进了荷花池,直接倒了进去,一个钱府的侍女在池边不断用水试探,她正是侍奉钱谦益洗澡的,待倒了几十桶水之后,侍女走到李君度面前,恭敬说道:“殿下,水温刚好。”

    李君度刚签署了一道命令,抬起头对她说道:“跟我说作甚,我又不跳。”

    侍女犹豫片刻,走到钱谦益面前,低声道:“老爷,水温刚刚好。”

    钱谦益气的胡子跳跃,就是不睁眼,也不说话,李君度问:“钱先生,这下水不凉了,大明忠臣钱谦益该为大明朝自杀殉国了。”

    “你尽管杀了老夫!”钱谦益冷声说道。

    李君度笑了笑,问:“老先生平日沐浴,还需要什么?”

    “熏香、玫瑰汁子、洋胰子还有就是。”侍女说道。

    李君度道:“去准备吧,让人继续烧热水,保持水温,不能让老先生再说一句:水太凉!”

    “孽畜,你你个妖孽,休要折辱老夫!”钱谦益忽然咆哮一声,一头扎进了荷花池,却不曾想,这钱府在满清统治期间根本无人居住,荷花池自然无人打理,这几个月,钱谦益也没顾得上,所以早就淤塞了,钱谦益一脑袋扎的是痛快,可惜是扎进了淤泥之中,两腿在水面上打着扑棱。

    李君度一挥手,两个卫兵上去,把钱谦益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满脸淤泥,口鼻污渍的钱谦益被晾在那里,李君度对侍女说道:“愣着干什么,给你家老爷洗澡啊。”

    这一次,钱谦益被拉到了荷花池里,解开了衣服,侍女给他擦洗着,李君度摸了摸水:“钱先生,凉不凉啊?”

    钱谦益早就被逼的接近疯魔,却也无胆自杀,敲打着水面,大吼:“凉!水太凉,太凉,太凉!”

    “加热水!”李君度命令道。

    “清军南下前,家父曾在松江河东君的南楼中送您了一把篦子,却没有止您头皮痒,成为家父毕生之憾事,今日晚辈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先生嫌弃水太凉了,来人,加热水,多加热水!”李君度面带诚恳的说道。

    一群仆从不敢不从,一面往池子里加热水,一面还把里面的水取出,一进一出,荷花池里的水越来越热,钱谦益瞪着眼,咬着牙,忍受着,那侍奉他洗澡的侍女手都烫红了,李君度在亭子里却乐得自在,一边处理着军务,一边问:“水凉吗?”

    钱谦益满头大汗,兀自倔强:“凉,水就是太凉!”

    “继续加热水啊!”李君度又说。

    一个仆从提着滚烫的开水走到池边,倒了下去,却是脚下一滑,摔倒了水桶,溅到了钱谦益的身上,钱谦益大呼:“哎哟,烫死我了。”

    说着,光着屁股就是翻身到了荷花池边,李君度哈哈一笑:“这下终于不凉了,来人,把钱谦益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