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金衍、李倾城回到码头,见李大准耷拉着脸,唉声叹气,一打听才知孙千古将那几人杀了,搞得运货的银子也没讨到。
赵拦江问,“见到孙千古了?”
两人点点头,“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若非王半仙及时出现,恐怕我俩都要留在那里了。”
赵拦江将孙千古两剑斩杀徐供奉之事说了,两人更是瞠目结舌。徐供奉当年是北疆第一刀,这些年来就算隐居江湖,也是通象境的实力,结果却接不住孙千古的两剑。
赵拦江道:“上次江湖实力排行,孙千古在地榜十名开外,难道是他故意藏拙?或者有了别的机遇?反正我总觉得这御剑山庄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我又说不上来。”
萧金衍道:“总之小心一些为妙。”
他将王半仙叮嘱之时与赵拦江说,问赵拦江意见,赵拦江想也没想答应下来,“反正左右也没事,这铸剑大会聚集了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我们不去露个脸,以后在江湖上岂不还是籍籍无名?”
李倾城冷嘲道:“拿了金刀、狂刀两柄神兵,得了两大刀王传承,以后江湖上谁还敢小瞧你?”
赵拦江不屑道,“我要他们都惧怕我!”
李倾城阴阳怪气道:“好怕!”
两人眼见就要动手,萧金衍连劝道:“行了,一人少说一句。”他来到船头,对李大准道,“老爷子,你们货已送到,我们也要一路西行,咱们就此别过吧。”
李金瓶心中一黯,问:“你们去御剑山庄?”
萧金衍点头。
“带上我!”
“为什么?”
“我们花了两个月将货运到这里,他们把船拉走,把人杀了,还有一百多两银子没付,我要去御剑山庄讨回这些银子。”
李倾城道,“那倒不必了,我写个条`子,你们回程时去趟金陵玄武大街李家,找一个叫青草的,他会给你一千两。”
李金瓶如疯了一般,她提高嗓门道:“李倾城,我稀罕你银子嘛?你很有钱嘛,买个天上人间很了不起嘛?这趟船我是拼了命送到的,劳有所获,我去御剑山庄就是要讨个说法!”
李倾城愕然,他也没有料到李金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萧金衍也觉得李倾城这句话,伤了小师父的心了,连拉了他一把,李倾城有些丧气,也不知怎么说好。
萧金衍望向李大准求助。
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李大准这些日子也提心吊胆,如今货物送达,虽然没收到钱,但也算松了口气,劝道,“金瓶啊,这次行船咱们能安全抵达,爷爷已经很知足了。钱嘛,没了可以再赚,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正理儿。”
李金瓶一脸倔强之色,这些日子来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眼泪如洪水一般,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有手有脚有能耐,能赚钱,不想让李倾城看不起她,李倾城一番话,着实伤了她的心。
萧金衍对李倾城道,“你倒是说两句。”
李倾城低声嘀咕,“我觉得有钱就了不起。”
这情商,真是没谁了。
萧金衍深吸一口气,道,“好了,反正我们都要去御剑山庄,那一百两银子,我们帮你讨回来就是,如今之际,咱们先入城,找个栈安顿下来。”
小武和另外几个船夫负责看守船,其余人都下船入城。
一路上,李金瓶闷闷不乐,赵拦江说了几个笑话,无奈他讲笑话本事,实在太差,反而弄巧成拙,惹得李金瓶耷拉个脸。萧金衍、李倾城走在前面,李倾城道,“我那句话说错了嘛,我也不过是想帮帮小师父而已。”
萧金衍说:“大错特错。小师父是玲珑心思,脸皮薄又好强,你扬手一千两银子砸出去,你以为是在青楼妓院呢,以后这种用钱砸人的事儿,冲我这种俗人来就成了,我脸皮厚,能接住。”
李倾城叹道,“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因为她是女人。”
女人哪,真是奇怪。
李倾城乃世家风流子弟,虽然没有沾惹那一身纨绔的毛病,但常年在圈子里久了,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要知道,能说出“钱乃身外之物”的人,一般都是不怎么缺钱的。
对于女人,李倾城从未向现在这么上心。
一入城,御剑山庄双十二铸剑赏剑大会的招幌到处都挂满了大街小巷,城内一片节日来临的气息。
有“御剑山庄双十二特购大会”、“赏剑大会,满三百减五十”这种商业性极浓的幌子,也有类似“你的传奇,要有名剑相伴”、“每个成功的侠,后面都有一把剑的辅佐”等煽情性的幌子。
御剑山庄每年一度赏剑大会,吸引无数江湖豪杰前来购剑,流动人口的增多,必会给万州城带来源,每年这时,万州城江湖人满为患,栈、酒楼、青楼生意极红火,当然也会带来治安问题,但孙千古派了两百名弟子协助官府维持秩序,这些年下来,已轻车熟路,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走在街上,众人见到李倾城这种俊美之姿,无论男人女人,都多看两眼。男人嘛,看完之后大抵会说小白脸,中看不中用的话,女人则是眼睛冒光,恨不得要将李倾城生吞活剥了一般。
几名在街上购买脂粉的青楼女子,出门时正看到李倾城走过,眼睛纷纷亮了起来,忍不住议论纷纷,一女子娇声道,“小公子,去姐姐馆子里坐会儿嘛。姐姐倒贴你都成。”
李金瓶本就生气,闻言骂道,“不要脸!”
那女子是青楼出身,听到李金瓶骂人,也张口就骂,她常年混迹于底层,这种骂街之事早已轻车熟路,才说了三四句,李金瓶就败下阵来,她气鼓鼓的来到李倾城面前,将一块毛巾扔过去,“你,包上它,只能露眼睛。”
李倾城:“这个……”
赵拦江道,“让你包,你就包,怎得婆婆妈妈似的?”
李倾城无奈,又不想惹李金瓶生气,只得乖乖包住脑袋。如此一来,他的模样颇为滑稽,李金瓶看到,心中莞尔,噗嗤一笑。
不知觉间,已是傍晚,众人来到一家名为谪仙居的栈,住了下来。安置妥当之后,赵拦江晚上安排请,他收了宋大春一百多两银子,估计还能阔绰一段时间。
五人要了六菜一汤,在大堂内找了座坐下来。
萧金衍四处打量,栈内热闹非凡,以江湖人居多,谈论的话题也离不开两日后即将召开的铸剑大会、赏剑大会。这种场景,他觉得很熟悉,之前在逍遥栈当伙计时,栈内每日里也都如此。男人嘛,话题无外乎两个,一个是江湖,一个是女人。
旁边桌上,有几个江湖人吃饭。
“你们听说没,这次铸剑赏剑大会,孙庄主把御剑山庄的镇庄之宝撼天剑也都拿了出来,还有若干晓生江湖榜上的名剑也都大甩卖,难道御剑山庄遇到什么难处,要破产的节奏嘛?”一蓝衣剑如此道。
另一灰衣汉子端着酒杯,摇头笑道:“常兄,此言差矣。要知道,这次大会,规格极高,武当派掌教备选石林道长、少林寺佛光长老、泰山派掌门儒风先生等江湖上顶尖门派都来出席,恐怕此会之后,御剑山庄会更上层楼,又怎么说没落了呢?”
常姓蓝衣道,“燕兄,你不会对那撼山剑有兴趣吧?”
灰衣人道:“就怕我对剑有兴趣,那剑的主人对我的小命有兴趣啊。”
“燕兄,这次你准备入手个多少价位的宝剑?要是看看合适,咱俩合伙,一次买两把,还能优惠些。”
燕姓剑道:“这次出门没带太多钱,只有五千两,买个差不多的就可以了。”
蓝衣剑大吃一惊,道:“什么,五千两?可以买名剑榜上前五十的剑了。燕兄,你武功不过闻境,买这么好的佩剑干嘛?”
燕姓剑哈哈一笑,傲然道,“我辈江湖儿女嘛,武功可以稀松平常,但装备却不能丝毫马虎。一拔剑,我是御剑山庄的名剑,你是村头铁匠李打的,还没动手,气势就输了三分。”
这时,旁边一个吃酒的年轻人喊道,“说得好,说得妙!”
这年轻人个子不高,十五六岁年纪,长得还算机灵,只是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
燕姓剑道,“你也认同在下谬论?”
年轻人笑道,“太认同了,高手过招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气势!气势看什么?看兵刃!兵刃看什么?看牌子!”
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们,“我一看二位这气势,就知两位都是江湖上的不俗之辈,在下金不换,我爹是御剑山庄在城内的总代,两位要是买剑,找我就对了。赏剑大会上的剑,鱼珠混杂,好货件都在内堂,找我带你们进去,保证你满意。”说罢,他俯身低声道,“而且,我有内部价,五折!”
蓝衣剑道,“小兄弟,我们两人要两把,就这么定了哈,内部价!”
在座众人听说这金不换竟可以搞到特惠价的名剑,纷纷向他靠拢过来,“我也要一把!”
“帮我买两把!”
金不换拉长了脸,转身就要走,被蓝、灰二人拦住,“别走啊!”
“我搞到内部价的剑,有必要大声嚷嚷嘛?而且这次赏剑大会就给了我十把剑的名额,我还要做生意的好嘛,都给你们了,我喝西北风去?”
灰衣汉子说,“跟谁做不是做?这样子,我们先给付给你十两定金,怎么样?”
金不换颇不屑道:“我从山庄倒出来的剑,一转手一把就能赚百八十两银子,多稀罕你那定金似的!”那灰衣汉不依不饶,一把将定金塞到他怀中,“钱你收了,事可不能不办哈!”
蓝衣汉也交了十两定金。
其余人一看,那还了得,拦住正要向外走去的金不换,“反正收了两个了,就当做好事。”
金不换一边推辞,众人一边塞钱,金不换叹了口气,满脸沮丧,“活该我多嘴一句,既然大家这么信得过我,这些银子我就收下了,后天一早,咱们在御剑山庄见。”
说罢,金不换脸色惨淡离开栈,刚一出门,如兔子一般蹭得逃跑了。过了不多时,那蓝、灰两个汉子也都跟了出去,过了一个街口,三人蹲在一起分银子是也。
萧金衍目睹了这一幕闹剧,摇头苦笑。
人性本贪,无论江湖侠也好、乡野村夫也好,遇到点小便宜,就忍不住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他置身事外,自然将整件事看得一清二楚,但若真陷入其中,就如御剑山庄地牢那件事,明知凶多吉少,还是要去做。
赵拦江忽然道,“你们没觉得那个金不换,似乎在哪里见过?”
萧金衍说应该没有吧。
“我说得是那口吻、那伎俩,还有那表情,是不是跟老范有点像?”
李倾城道:“别说,还真有点像。”
栈内,忽然有人道,“那小子不会是骗我们吧?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搞到御剑山庄的内部价?”
也有人反应过来,“我听他口音应是江南一代的,又怎么可能是万州的总代?”
大家如梦方醒,你一言我一语,更意识到上当受骗了。这些人有些不乏是地方上的江湖高手,损失钱的事是小,但捉了一辈子鹰反被鹰捉瞎眼,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结了账,众人拎起刀剑,向外面追了出去。
众人才离开栈,一名黑衣刀走了进来,望了萧金衍等人一眼,向前几步,坐在了他们斜对面。黑衣刀身形魁梧,神情冷酷,皮肤白皙、鹰钩鼻,看上去不似中原人。
此人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将刀往桌上一放。
伙计上来,“官要吃点什么?”年轻刀指了指萧金衍这边,“按他们的菜给我上一桌。”
萧金衍低声道,“此人怎得有些眼熟?”
李倾城冷笑,“几日前才见过,你怎得忘了?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冲我们来的。”
萧金衍这才想起来,当日东方暖暖与酒狂任鹏举在江上拦船,当时站在任鹏举身边的,就是这名黑衣刀。此人姓郑名玉飞,是江湖上新崛起的一名年轻高手,如今已归顺光明神教,成为光明神教两大护法之一,也是光明神教二十年来最年轻的护法之一。
酒菜上来,郑玉飞将酒壶斟满,冲萧金衍道,“这位兄弟,相聚便是有缘,不知可否移步共饮一杯?”
萧金衍指了指自己,“你喊我?”
“不错。”
萧金衍哈哈一笑,迈步过去,郑玉飞端着酒杯,道:“请。”
萧金衍上前取酒,郑玉飞右手微抬,左手去扣他手腕,萧金衍微微一笑,他本就精通大小擒拿术,又怎会不知他这种伎俩,将右手向外一送,搭在他小臂上,微一下压,将酒杯压到左手边。
这等巧斗,比得是眼力、劲道把握及平衡感,若是大开大合,酒水出杯,便是输了。不片刻,两人换了七八招,萧金衍抓住时机,一指弹在他前臂间麻穴之处,郑玉飞手中未稳,松开酒杯。
萧金衍呵呵一笑,“承让!”将酒一饮而尽。
郑玉飞并未因为失手而气馁,他面色平静道,“不愧是登闻院李院长的师弟,萧兄弟,今日你我一见,我心生爱才之心,待会实在不忍心看你命丧在我刀下,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萧金衍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家伙忘了吃药了吧,他已用弦力探知四周,周围并没有埋伏,这郑玉飞是单枪匹马前来,应该不是光明神教之事,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又为何要杀我?
想到此,萧金衍问:“是暖暖让你来的?”
听到“暖暖”二字,郑玉飞脸色阴沉下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
他本是江湖游侠,几个月前遇到东方暖暖,惊为天人,心生爱慕,加入了光明神教,在教内比试中,力挫几大高手,成为两大护法之一。听得萧金衍喊圣女为暖暖,冷冷道:“你该死。”
李倾城哂然道,“当日在长江之上,你们两大护法在我身上都讨不到什么便宜,今日你只身一来,来招惹我们仨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郑玉飞长刀出鞘,身如猛虎,凌厉刀气向李倾城攻了过来。
李倾城见状,也不含糊,抬桌、抓刀、抬脚、踢腿,上下齐动,顺势挥出了一刀。
郑玉飞走的是霸道刀法,竟也好不退让,两刀相交,内力猛吐。
木刀对长刀。
砰!
郑玉飞胸口一闷,向后退出了几步,口中吐出鲜血。
这一刀,李倾城用尽了十成功力。
郑玉飞急促呼吸两下,调息内力,他擦了擦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我打不过你们。”说罢,收起长刀,向柜台上扔了一块银子,身形踉跄的走了出去。
赵拦江道,“光明教的护法,也不过如此。”
萧金衍却摇了摇头。
李倾城也道:“他应该是隐藏了实力。我跟他交手过两次,此人武功远比显露出来的要高明,但却打得不尽心。”
萧金衍也赞同这个说法,“刚才过招,他的擒拿术非中原武学,招式十分精妙,却施展的极不连贯,若不是没有练纯熟,就是是故意藏拙。可他又为何这样做呢?”
李倾城分析道,“也许是故意做给别人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