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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宁奕,执剑者
    徐清客站在宁奕的面前。

    他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对他而言,这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余青水也好,徐清客也好,他们的命运纠缠到了一起,真正放不下的,就只有这个“妹妹”。

    五百年前的余青水,就只有一个执念。

    复仇。

    颠覆大隋。

    而握住“命字卷”的徐清客,只想护妹妹一个周。

    白发谋士的眼神有些复杂,他重新去想宁奕的那句话……发现自己或许真的做错了一些事情。

    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徐清客站起身子,挡在宁奕三人的面前,他抬起一只手来,“命字卷”在他掌心悬浮,一缕一缕的璀璨金光,犹如丝线一般汇聚而来,在他面前沉浮。

    灿烂的金光,以徐清客为圆心,荡散开来,化为无数道疾射而出的利刃,直奔那个被钉死在皇座之上的宏伟身影。

    太宗皇帝的胸口,被那条铁律贯穿。

    “铁律”是初代皇帝对历任皇族最大的约束……当年的狮心王,就是死在了铁律的制裁之下,这座大阵,笼罩了天都城方圆数十里的星辉,兜揽了所有的气运。

    只要“铁律”大阵还在,那么皇帝就无法起身。

    崤山居士和陈懿,两个人死死压住皇座上的男人,命字卷的金光利刃撕破空间,刺入肌肤和血肉之中,在四肢百骸里滚动。

    太宗额首的青筋鼓起,袖袍被气机撑满鼓荡,双拳攥拢,崤山居士和陈懿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两个人险些被气劲震得直接飞出。

    灵山和道宗的两位大能,咬紧牙关,口鼻被磅礴的威压挤压出血,两个人的神情一片惨淡,双脚死死踩在大地之上,按住皇帝,不让其起身。

    太宗的双臂仅仅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便重新被两位大能按住,将其缓缓压回皇座扶手之上。

    三人抵死在一起。

    铁律撕扯着皇帝的胸口。

    太宗的神情仍然坚定,但面容上的雾气寸寸破开,露出那张惨白的面孔,这六百年来,他从未如此凄惨过。

    原本固若金汤的神魂,在命字卷的疯狂袭击之下,不断传来刺痛。

    每一阵刺痛,都让他生出“放弃”抵抗的念头。

    那枚炽热跳动如大日的“心脏”,被漆黑铁律凿穿,此刻依靠着源源不断的神性才得以重塑……如果他放弃了。

    那么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皇帝的目光,盯着徐清客,那个白发谋士也不轻松,命字卷需要消耗极大的心力。

    从徐藏踏入承龙殿来。

    所有人。

    所有想要自己死的人。

    都是拿生命做代价……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徐藏是如此,徐清客也是如此,崤山居士,陈懿……亦是如此。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忍受着铁律穿心的剧烈痛苦,放弃了体魄上的挣扎,固守着自己的神魂。

    血肉破碎,还可以重生。

    以他的境界,断臂,断肢,除非是断头……否则天大的伤势,都可以以神性重新汇聚身躯,如果他完成了最后一步“由人至神”的蜕变,那么他将成为大隋天下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不朽皇帝”。

    初代的光明皇帝都无法做到这一步。

    显然,那个时候,铁律便无法约束他,抛却肉身之后,他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光”,一念之间,无所不至。

    太宗闭上双眼。

    他忍受着漫长的折磨。

    等待着一线转机,就像是徐藏的“剑断”那样……

    然而,一个轻微的声响,在漫天风刃的呼啸声音之中,有些刺耳。

    衣袍撕扯,碎裂的声音。

    太宗皱起眉头,他睁开双眼,看到了殿柱那里,缓慢站起了一个少年。

    宁奕扯下了自己的黑袍,双手撕扯布条,将其在殿柱上栓系一圈,然后把丫头和徐清焰捆缚在一起,确保两人不会被狂风卷动。

    宁奕的胸口,带着斑驳的痕迹,结痂的伤口,肌肤像是小麦一样,此刻泛着淡淡的金光。

    皇帝皱起了眉头。

    崤山居士和陈懿也皱起了眉头。

    徐清客看着艰难起身,修行境界不过只有十境的那个少年,冷冷道:“宁奕……你要做什么?”

    宁奕并没有立即回答他。

    整座大殿坍塌之后,遍地都是碎石,在太宗踏出涅槃通向不朽的那一步后,所有的碎石都悬在空中,他伸出一只手,把拦在自己面前的石块拍碎,步伐缓慢而又稳定。

    宁奕向着徐藏身死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徐藏身死道消的地方。

    也是细雪剑断的地方。

    承龙殿的破碎之地,四位大修行者都僵持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平衡……只需要一个打破平衡的契机。

    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皇帝的面容变得愈发苍白,他努力抬臂,两位大修行者将其重新压下。

    宁奕一步一步,向着破碎大殿的尽头走去,他眼神冰冷,登上坍塌的石阶,然后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攥住碎石之中的那把剑柄。

    “细雪……给我出来。”

    “锵”的一声!

    少年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狠狠拔出了那把剑。

    那是一柄……只剩下剑柄,还有小半截支离破碎剑身的剑器。

    宁奕的眼神有些悲伤。

    他攥着半截碎裂的长剑,剑身上还有徐藏残留的死气,霜杀的寒意。

    剑碎了,没有关系……

    剑骨还在。

    剑骨长存。

    他攥着“细雪”,手臂缓慢下垂,与地面形成一个斜切的弧度,体内的白骨平原呼啸蜂鸣,神池之内的池水不断膨胀。

    在那柄断裂的剑器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汇聚……雪白色的游光,像是霜雪一样冰冷而凄美,在断面上重新凝聚。

    宁奕默默以另外一只手搭在眉心。

    “山字卷——启!”

    徐清客的神情有些变幻,他能够明显感到,在此地相互角力,僵持不下的星辉涡旋,竟然隐约向着那个拔出断剑的少年移动。

    这是什么神通?

    命字卷的算力在占卜“宁奕”的时候,一直隔着一层雾。

    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始终是一层谜。

    在蜀山小师叔的身份之下。

    在西岭孤儿的身份之下。

    还有一个更深的,更关键的身份。

    白发谋士的眼神变了,他看着拔剑而出的那个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喃喃道:

    “他是……执剑者。”

    “执剑者”这三个字,在承龙殿的上空响起。

    崤山居士和陈懿听到了这句话。

    太宗也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一个极大的秘密……但对于涅槃境界的那些大能来说,这又不算是秘密。

    专门斩杀不可杀之物的“神秘传承”,谁也不知道执剑者的传承如何延续,谁也不知道执剑者的香火如何连绵……但这一脉的杀力,却让所有见识过的人物心有余悸。

    世上没有“执剑者”不可杀之物。

    徐清客的眼神里有一抹恍然,一抹释然。

    怪不得。

    怪不得蜀山的赵蕤先生会留下细雪那句谶言……持细雪者,为蜀山小师叔,天下大势,为之辟易。

    无物不能斩开。

    怪不得西海的叶长风会破例收宁奕为弟子。

    怪不得自己每一次以“命字卷”占卜宁奕之时,总是一无所得……因为这一卷古卷的真正归属者,本就不是自己,而是执剑者。

    宁奕拔出“细雪”。

    白骨平原的剑气堆叠而出。

    他握着那把神性高涨的古剑,浑身带着霜雪和浓浓寒意,虚无的剑锋在地面拖曳出火星,承龙殿内,既下雪,又燃火。

    宁奕一步一步登上皇座石阶,来到了太宗皇帝的面前。

    走到这里,已用了他太多的力气,这座大殿里布满了涅槃境界的气劲,以他如今九境巅峰的修为,寸步难行,若不是大毅力……连一步也走不动。

    皇帝看着宁奕,声音沙哑道:

    “执剑者?”

    宁奕面色无悲也无喜,只是默默看着太宗。

    他点了点头,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平静道:

    “执剑者。”

    他攥着细雪。

    这一剑,只是杀力比肩十境的一剑。

    这一剑在太宗的面前,就像是浩瀚的大日之下,一根脆弱的霜草。

    这把剑还是断裂的细雪。

    但剑骨仍在。

    这根剑骨,是“执剑者”的剑骨,是斩开世上一切黑暗的纯粹光明。

    这一剑是新生。

    也是毁灭。

    宁奕递出一剑。

    剑气没有惊起多大的恢弘场面,甚至连皇座旁边的碎石都没有溅起。

    剑气如光。

    压着铁律,刺入皇帝的胸口,一缕鲜血被剑气击得溅出,炽热而又璀璨,在空中化为光雨。

    那缕“执剑者”的毁灭与斩杀意境,在皇帝的胸口扩散开来。

    太宗的唇角溢出鲜血。

    平衡被打破。

    坐在皇座上的太宗,抬起头来,仰视着宁奕,眼神逐渐变得溃散。

    宁奕俯视着皇帝,这个坐在皇座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只要他还有一个呼吸……那么他便不会掉以轻心。

    那把细雪被宁奕留在了皇帝的体内。

    与铁律一起。

    “砰砰,砰砰,砰。”

    “砰……”

    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减缓。

    宁奕屏住呼吸,时间变得缓慢而又凝滞,他心里隐约有种预感……自己就要见证历史的诞生了。

    ……

    ……

    (或许是熬夜过度的原因,今天眼睛特别酸涩,今晚应该只有一章?待我休养一夜,明天28号,是一个好日子,明天会有令大家满意的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