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一层水花飞溅,激起河面道道水绉,旖旎动人。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自水中站了起来,把遮面的长发捋到后肩,双手揩了揩脸上的水珠,随后向岸边走去。
之前,易寒毫无方向的在密林中奔走。许久后,眼前豁然明朗,却看到一条从林中伸出的小河。心喜中沿着陡坡一路冲下,纵身跃入了河内。
体内的火辣之感已经逐渐散去,易寒穿着湿漉漉的衣装却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只是摩挲着手腕的焦痕,却有种莫名的不自在感。易寒蹲坐在河岸旁,想到自己差点焚身而死,不由一阵心悸。
河水澄明,易寒掬起一捧,正要下意识饮下,却在突然间愣住。
“我已有多日未饮水进食,却不曾感到干渴饥饿,这是为何?”
蓦地,易寒想到了什么,将指缝张开,任捧起的水流走。
“自气海重开,天地之气在脉髓中循环流淌之后,似乎我的精力始终处于充沛状态,难不成,每一次的吐纳还会有辟谷的成效?”
虽似懂非懂,易寒仍觉得欣喜万分。毕竟若真是如此,日后自己的温饱便无需担忧了。
站立而起,易寒再次趟入河中。河水明澈,清可见底,碎石混着细沙,精致的铺展而开,仿若画卷。易寒用手中长棍拨弄,惊起各色游鱼一阵窜动。
小河的另一边,是一道山石隘口,虽也有许多古铜树木密布,但河流却将两岸彻底隔断。易寒在水中缓慢蹚过,虽然他很享受这里的恬静,但到现在还没小璃的一点消息,心急之下,不敢再耽搁一点时间。
十余步后,他终于迈到了对岸。
易寒从乾坤袋中再次取出一件衣衫,将濡湿的衣服换下,俯身拿起倚在一块残石上的长棍,转身向前走去。只是刚刚迈出几步,易寒又面露疑色地转过了头。
折返而回,易寒目光瞟向了之前放置长棍的残石。只见石头的一半浸在水中,而高于河面的石表已生出一层厚厚的青苔。但令易寒疑惑的是,同样的石表,在中央的苔藓颜色却更深一些,浓郁的绿色仿佛凝成了一个字迹。
易寒伸出手指,揩了揩青苔,一股滑腻之感随即从指肚传来。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种凹凸不平的触感。易寒眉毛一挑,张开手掌四处推抹,一簇簇青苔开始被易寒抠了起来。
只是刚过了一会,青苔还未揭尽,易寒的手臂便在摩挲中停住,眸子死死地盯在了石表中央的凹凸之处。
“战!”
易寒轻喃,手指触碰残石,虽仍粘连少许苔绿,但他还是通过形迹辨识了出来。没想到自己先前疑惑之处,竟真是一个刻字。
“是什么人要在这里刻字?”顿了片刻,易寒再次清理了起来。
半晌过后。
易寒蹲在河畔,用手将水舀起,泼在了石表之上,苔藓已然除尽。
这是一块黛色残石,何谓残,石状不似天然所致,倒像是被人从山体削下,安放在这里。但易寒目不及此,他的眸光,始终注视着那撰刻的一字。
刻字古朴,易寒张手抚去,只是刚一触碰,石体的冰凉便令易寒手臂一缩而回。顿了顿,易寒探出手指,沿着刻痕,画了起来。
然而易寒却没有察觉,在他描画刻字的同时,一旁的河面上,泛起了层层湿气,开始向四周快速弥漫起来。
就在临摹战字,最后一笔被他点下的时候,已充斥在这片空间的湿气突然转变为了白茫茫的雾霭,在翻滚中越发浓郁,最后笼罩了树木河流,一切都变得氤氲叆叇。
此刻的易寒像是起了恍惚,手指点在刻字上,一动不动。眸光中,只有漭漭苍白,宛若天地消失了界限,一片混沌。
万籁俱寂。
易寒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冗长的时间尽头,迷茫中缓缓起身,并向前踱了几步。
忽然一阵惊蛰般的雷鸣在易寒耳边炸响,易寒身体一震,恍若惊醒。正在为自己不知不觉变得迷惘而惊疑不定时,只见自己眼前,浓厚的云雾开始飞快地向两边簇涌,一幅令易寒震撼的景象顿时呈现。
灰蒙蒙的天宇,将大地映的惨淡。朔风凛冽,扬起阵阵乌瘴与尘沙。
猩红的血水流淌,地面之上躺着数之不清的横尸。不远处,一众人影一动不动的站立,皆掌利刃,并不断地散出一股股肃杀之气。他们的目光,全部紧紧盯在面前那道身穿玉涡色曳地大氅,手持长剑男子的背影之上。
“我众将士已亡近半,倘若赴前,尔等依旧是不知死生。”风吹起鬓角白发,四散扬开,身着大氅男子蓦地转身,顿了片刻后开口。
“杀!”
“杀!”
“杀!”
众人挥起手中长矛,齐声嘶吼。
风动衣襟,猎猎作响,怒号之势,妄将众声淹没。但众人嘶喊之声,音传霄汉,却无法被撼动分毫。
“既如此……”听到众人表决心意,大氅男子手臂一挥,一道无形气浪打出,击在了身侧的山巅之上。只见一片尘砂腾起,一块山石被削下,随即向山下滚落而来。
与此同时,男子一跃而起,摆动手中长剑,只过片刻,便随着山石一同落下。
“青栾在这里镌下战碑,倘吾等身死,便以此碑奠魂!”待男子落定,众人齐目望向滚落的山石,一个战字已然铭刻,尽透锋芒。
“随古帝,战窅天!”
“只争成败!不惜死生!”
众人咆哮,皆热血沸腾,状若疯狂。
“杀!”
随着青栾一声低吼,人影宛如蜢蝗一般,在恍如钟鸣的呐喊声中,无畏生死,向着天际一片片云团厮杀而去。
然而,众人只是刚刚踏足半空,身体便是一僵,随后像一道道脱线的纸鸢,跌向地面。只是在坠落中,那双始终凝望天空的眼睛,却没有闭上……
“终归是徒劳么……”
烟悠扬,尘跌宕。天色越发的灰暗,惟有阵阵朔风不断,如同恸哭的老者,发出呜咽的响声。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渐渐地汇成了一条溪流……
易寒目睹这一切,身体寒颤,那一个个倒下的人影,恍如未死的丰碑。但令他心中大骇的,却是众人冲向天空的地方,可无论他如何凝视,那里始终朦朦胧胧,触及不到。
就待易寒擦揉眼眸,准备再次看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再次炸响如初临时候的雷鸣。恍然过后,易寒周身再次充满雾霭,缭绕不断,将面前的场景掩去……
易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蹲在石刻前,手指,也依旧停顿在刻字之上。
“我看到的是什么?”易寒喃喃,刚刚的经历宛若梦魇,让他后怕。
震惊中,易寒将手蓦地收回。
“这是为死去之人奠魂的石碑!”待心绪平静,缓缓站起身来,此时再次看向刻字,易寒却发现其上似乎多了一丝杀伐与锋锐。
“那场大战……”回想自己刚才所见,易寒暗暗心惊,想要思忖,却又发现毫无头绪。易寒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忽地听到前面有人声传来,易寒神脚步一滞,当即朝身侧密林中钻去。
易寒躲在树干后面,想到之前被追杀的经历,索性也不去窥视,打算等待来人走掉,自己再离开。
“如此高的断崖,跌落而下,岂有不死之理!”一男一女沿山隘走来,男子正在开口,似是和女子交谈着什么。
“哼!老娘要的是他身上的东西,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要找到!”女子冷哼一声,目光也在四处搜寻着。
声音临近,易寒隐隐约约听到来人的交谈,同时也感到了几分熟悉。
“是他们!”易寒怒目圆睁,“短短几天,没想到他们竟又寻来!”
黎母与封子!
易寒不敢妄动,静静地窥听二人所说,只是半天过去,之前还有的窸窣声却变成了一阵阵嘈杂,易寒疑惑中,小心翼翼地探头,循声看去。
“白闪前辈?”易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面颊闪烁着雷纹的老者,此时他正与黎母和封子二人缠斗在一起,各施神通,霞蔚一片。但白闪招招抵御,明显处于劣势。一旁所率部众也挥着手中利器,朝着半空数不清的,一团团黑气汇聚而成的鬼脸劈去。
“乌默和赤火二位前辈呢?”易寒皱起了眉头,九黎族人对自己有恩,但现在自己躲在一旁,却没能力帮到他们半点。
就在易寒忧虑的同时,只见又有一队零零散散的人马从山隘中走出,衣着不一,显然不为同一宗派之人,脸上都露着谨慎的神情。
“这些人四处张望,倒像是被这里的打斗声吸引而来。”
看到此景,易寒心意一动。等了片刻,待众人稍稍走近,易寒从树后一步踏了出来,舞起手中大棒,指向黎母和封子二人,大声喝道“那么多的宝贝凭什么让你二人独吞,众多同道在此,若不拿出,我易寒第一个不答应!”
一声吼斥在打斗声中乍起,众人手中动作皆是一顿,随后齐齐扭头,循声看向了易寒。
“嗯?!”黎母二人最先注意到,看到有人指着自己,仔细瞧去,立刻惊喜了起来。
“臭小子!你竟然没死,待我二人杀了这个老家伙,再来收拾你!”话虽如此,但黎母二人却停下攻伐,收起了招式。显然他们也注意到除了易寒的出现,还有其他人到来,若再打下去,反被他人从中捡利。
“易寒?他不是和小璃一起离开了吗?!”白闪看到易寒,蓦地一愣,不知易寒为何又进入到了御虚秘境内,但当下又顾不得多问,喃喃了一句后,便与部众聚在了一起。
对于刚刚从隘口中走出的众人,在听到易寒的话之后皆是一愣,似乎明白了白闪与二人争斗的原因,随后便将关注的焦点放在了黎母与封子二人身上。
“你子母阙独吞宝贝,我勾岱第二个不答应!”其中一人看了看身侧众人,又瞧了瞧黎母与封子,一股我众敌寡的底气油然而生,也大声喊道。
“我段暄第三个不答应!”
“我太阴宗所有弟子都不答应!”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