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扭头扫了眼不省人事的二人,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赤金猊阴鸷的目光。
易寒心中一震,悄然竖起了破碗。
赤金猊看着易寒的举动,浑不在意,后足一跃便向前扑去。可它却没有注意到,易寒已将体内所剩不多的一丝灵力全都渡到了破碗之中。就在他愈加接近易寒的时候,一片绿雾突然从碗中喷了出来。
这是墨冠通天蟒的毒雾,当初弥漫了碗内诺大的空间,如今被易寒倏然从狭隘的碗口释放,自是浓郁了不少,随之,毒性也高涨了起来。
这一幕赤金猊并未料到,须臾间便身陷雾中,发觉不对劲后,身影虚晃,急急后退起来。易寒也在释放毒雾后退却,害怕沾染到丝毫。
“这绿雾,竟有一丝太始之气的味道……”赤金猊看着弥漫的毒雾,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眼下,它虽中招,感到了一丝虚弱,但对付易寒却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旋即,赤金猊将目光又移到了破碗之上。
“真不知你到底遇到过什么机缘,小小的炼气境修士,竟然能三番两次的带给我意外……”赤金猊推出一股劲风将毒雾卷散,又道,“还有什么手段,赶快使出来吧!”
似耍猴一般,赤金猊哂笑地看着易寒,同时抬起四足,朝易寒走去。
易寒脑中铮铮作响,他看到赤金猊步伐依旧稳健,意识到毒雾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仓皇后退中,易寒用心念锁定了乾坤袋中的离音笛。
赤金猊露出玩味的表情,一步步走近。
就在易寒要拿出离音笛时,一道身影遽然间出现到了他的跟前。
“伏幽!”赤金猊神色一凛,脚步骤然僵住。
“你阻我等到此,莫不是要将这里的东西独擅其美?”伏幽微微一笑,目中却露出了摄人的寒光,“可以你现在跌落的修为,不早早去疗养,竟还敢造次?!”
伏幽话音刚落,九黎族的众人也恰好赶来,看到赤金猊后纷纷露出警惕神色。
听罢伏幽的话,赤金猊心中一颤,之前为了挣脱伏幽的封禁,他自爆掉了伴身蹄炎负了重伤,此刻,不要说伏幽,就是几位族公,也能给予他致命一击。
赤金猊面色阴沉,无心再留恋此地。
眼看九黎族人已渐成围势,他蓦然踏出前足,发出一声狂啸后,眉心的第三目再次缓缓出现,并作睁开之势。
众人都见过此目的威力,除却伏幽外纷纷躲避。
然而最终蒙着金光的天目却并没有睁开,赤金猊一个虚晃,便朝远处遁了去。
“此獠虚张声势,修为仅剩十之三四,想要完全恢复还需些时日。修庄、癸凫,你二人率众将他追回,这一次,索性就将这存在了数十载的麻烦彻底除掉!”伏幽挥甩衣袂,冷眼看着赤金猊逃遁的方向,给兵乾部和水泽部的两位族公直接下了命令。
“是!”癸凫率先领命,目中含着憎意,带上几名族人卷着尘烟离去。修庄见状,暗叹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危情转眼化夷,易寒顿生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向旁侧看去,和他一起的两个兵乾部族人已被带去救疗,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可突然的,易寒瞳孔一缩,在众人身后,他猛地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这两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已然一副将死之貌。不过好像被人施术留住了一丝生机,变成了现在的奄奄一息。
是闻天与另一名一同坠落壑底的九黎族人,二人不知从何处被众人寻到。
易寒从二人面庞之上掠过,露出悲悯。闻天还曾与他一同对敌,旦夕之间,便生死未卜。
“另一人属水泽一脉,怪不得癸凫族公刚刚会如此震怒。”易寒暗道了声,将目光从二人身上收回。
此时,人们全都目眺远处,好奇地看着烟气与棺椁,但每个人都踌躇着,不敢走近。
“东荒大地裂开的巨痕,应该就是这些烟气所辟。”沉寂了许久,蓦地,伏幽凝重开口道。
“怎么可能!”伏幽身边的木震部族公满脸的不可置信,其他人也都纷纷发出了惊呼。怎么看都是一片薄薄的烟岚,又怎能将大地劈开。
“太初伊始,两仪未分,混沌相连,视之不见。玄虚以内,更是无形无象。不知多少万年后,一股宏厚清气孕生,名谓太始,化作樵斧,开辟天地。万象蒙太始而生,象成气散……”伏幽喃喃,似是自语,但却在众人耳边炸响。
“不知这里有何秘故,竟能再生始气……”伏幽低声道,不经意间看向了一侧的术士。
“这道裂痕几近贯通了整个夕阴林,只靠眼前的这片始气,无法辟出,不过……”术士留意到伏幽的目光,沙哑开口,“这片太始之气,在不久前应当是被压制的状态,而那些漫延出来的,或许已经融到了天地当中。”
“压制……那口悬棺!”听罢术士的话,伏幽蓦然回头,看向了岩石上的棺椁。
周围的人听着二人的交谈,似懂非懂,循着伏幽所说,众人又都注视到了棺椁之上。他们早都发现了此物,但却不知为何,每每看向这口棺椁时,心中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忽然,术士一步踏出,冲着那片始气挥手一招,搅动起其中一缕,向外勾来。始气游动,离众人愈渐接近,一股压迫也伴随而来。尤其是触尘境之下的族人,感受更为明显。
仅仅一缕太始之气便让他们感到压抑,众人顿时惊骇,易寒更是感到怵目,同时心中也骇于棺椁的存在。太始之气可开辟天地,可棺椁至于其中,却未被绞得粉碎。
就在众人都为之侧目时,这一缕太始之气也到了术士掌心。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压力,术士的额间渐渐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操纵太始之气在指尖缭绕了几次后,陡然又将其重新御回,不过方向,却是那具棺椁。
“噗!”一会儿过去,就在那缕太始之气触到棺椁的刹那,术士蓦然口唾鲜血,如同受了重重一击,顿时伏倒在了地面。
“生气喷薄,一洗浊海,辰星失位,阴阳乱逆……算不透,算不透……”术士没先坐起,反而一把揪下了额间的玉珠,上面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可惜了……”术士神色一黯,露出苦涩,这是他用三十载的修为炼成的一颗替命珠,刚刚若不是此珠,他已经受到反噬,丢了性命。
“谷翁!”伏幽见状,面色一变,喊出术士名字。他从未见对方受过反噬,心中着急关切。
“无妨……”谷翁摆了摆手,缓缓坐起,可面色却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此棺看不透,猜不透,算不透。我虽有所揣测……可却不敢妄言。”谷翁遥遥看着棺椁,目光闪烁。“赤金猊企图染指这里,全然不知这是一处禁忌之地,穷尽其一生所达到的高度,也无法将这里占据。”
“至于我东荒是否会因此蒙难,听天由命了,我们走吧……”
伏幽的担忧终究还是继续悬在心上,转身叹了口气,准备离去时,却像是有了什么想法,回头径直朝太始之气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仿佛顶着巨大的压力,伏幽的脚步随着靠近而变得渐缓,当脚印已经埋没脚掌时,伏幽再也无法承受太始之气磅礴的压迫,停下了脚步。
“这里原本应有一处府穴,之后被太始之气冲溃。”伏幽离始气所在还有一些距离,可视线却比之前要明朗许多。环顾四周,伏幽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推断说道。
众人不明所以,不明白伏幽要做什么,正疑惑时,伏幽伸出手掌,一个悬着的青铜方鼎由芥子之状倏忽间变成了不足一丈的庞然之物。
“族器……梵阙鼎!”众人看到此物,纷纷惊呼,这是他们九黎族的护族重器。传说,此鼎历经上古,到他们这里,已经不知延传了多久。
梵阙鼎靡坚不摧,可撼万物。虽然如今外表略有不堪,四足已断其一,其上的铭文图案也已模糊不清,可正因此,梵阙鼎才更显得历久弥新。
在众人的记忆里,梵阙鼎只有在九黎一族关乎存亡之时才可使用,却不知伏幽为什么在此时将它拿了出来。
在一片诧异中,谷翁的目光却显得平静,他隐隐猜到伏幽要做什么,心里开始有了一丝期待。
嗡!
一阵颤音响起,伏幽单手将梵阙鼎抡向空中,在其落下时,双手擎到了鼎的双足之上。
“来!”
伏幽大喝一声,瘦小的身影与鼎身相比,恍若天冠地履。在此时,一股雄浑厚重之感蓦地从梵阙鼎之上出现,一股吸力陡然自鼎口生出。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与之前谷翁牵出的那一缕不同,原本轻盈飘散的太始之气猛然震荡起来,顷刻间,便向着梵阙鼎内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