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启一甩头,示意开门,吴执事扭捏的走上前,转了转门把手,那门缓缓的打开了,没等吴执事说话,里面一口浓重的徽州口音已经传了出来:“老吴,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多亏你了,钱就在我……”话音未落,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此人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小眼睛塌鼻梁,一看便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人。这人刚探出头就楞住了,因为他看见眼前的吴执事在朝他一个劲的眨眼睛,而吴执事的身后,站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这人刚想抽身再进密室,就看见人影一晃,吴执事身后的青年闪电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连看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他就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能动了。
姚光启笑着站在刘执事面前,语气很轻松:“你就是刘执事?”
刘执事没说话。
姚光启又笑着说道:“我没点你的哑穴,你是能说话的,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你不答,我就会再点你几处穴道,有些穴道,点了会很疼的,你会痛不欲生,这个手段虽然残忍,但我也没其他法子了。”
刘执事还是不说话,而且他闭着眼睛,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从犯罪心理学上说,刘执事的心态很好理解,我就是不说,你奈我何?我们东北话:爱咋咋地。
姚光启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点,“啊,啊……”刘执事立刻发出了高亢而凄惨的嚎叫,钻心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停的大声骂着:“糙你吗的老吴,我他妈救过你的命,你他妈就这么报答老子?王八蛋,畜生,你他妈就是个白眼狼,我怎么救了你这么个东西。”刘执事骂了半天,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此刻小胡子和大眼驴率领一众衙役已经返了回来,站在窗外往屋内一看,便明白了大概,两人翻身进入屋子,小胡子愤怒的对姚光启说道:“大人,您这个法子虽好,但这王八蛋打定了主意要嘴硬到底了,小人有个能让他立刻说话的法子,大人不妨让小的试试。”
姚光启点头,小胡子转身对刘执事一笑:“王八蛋,居然跟老子玩声东击西,爷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的手段……”说着,小胡子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剪子不像剪子,镊子不像镊子,在刘执事眼前晃了晃,“认得吗?不认得不要紧,爷马上让你记一辈子。”
说着拽起刘执事一只手,夹住了刘执事一只指甲,夹好后小胡子又抬头:“你可想好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如实说了,就免得受罪,要是不说,爷我的手段能让你生不如死,十个手指的指甲都没了。”
刘执事脑门已经冒出了汗,但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小胡子笑了笑:“好汉子,那就没法子了。”说着突然一用力,竟硬生生将刘执事的指甲拔了出来,“啊”刘执事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随即昏了过去,小胡子上前,对着刘执事的脑袋狠狠的敲了敲,将他弄醒,那刘执事一醒来又开始了哀嚎。
姚光启觉得这个法子实在太过残忍,示意小胡子退下,同情的说道:“何苦来受这个苦,我相信你本来并不想杀人,只要你说了,我保证你不会再受这罪了。”
“我说……”疼痛可以改变人的想法,这回刘执事不再执着,主动交代了。
这刘执事在墨品堂干了快二十年了,多年来一直都是由他专门负责联络制墨匠人的。十二年前的一天,他在前去收墨的路上,被一条毒蛇咬伤,命在旦夕之际,一位路过的道士救了他的命,他心怀感恩,但当时身上没什么钱,恰好他身上有刚收来的墨,就赠送给了道人,自那以后好一段时间,刘执事虽然没再见过那道士,但却听说徽州一带来了一位仙师,四处行医布药,为百姓驱病解难。后来这道人找到他,说很喜欢这墨,希望能买一些,刘执事这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仙师,是治病救人普度众生的在世活神仙,对于救命恩人,对这样的仙师,刘执事自然不肯收钱,就利用给胡角分熟悉的关系,谎称各地的行情的突然有了变化,故意压低了收墨的单价,从胡角分手里压榨出了不少墨,转手送给了仙师。再后来,刘执事听说有位仙师的弟子创立了天下盟,他虽然没加入天下盟,但也曾给天下盟贡献过香火钱。
“你说的那位仙师,可是天易道人?”姚光启问道。
刘执事点头:“是天易道人,大家都叫他仙师,那真是位活神仙,救了不少人,百姓们没人不仰慕他。”
姚光启心念一闪,果然是他,随即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杀了胡角分?”
刘执事振振有词:“江湖传言,仙师被仇家所害,他弟子创立的天下盟也被其他的帮会黑了,现在仙师被仇家追杀不得已流落江湖,下落不明。你们这时候来找用那墨的人,胡角分做的那种墨非常稀少,我所知道的,只有三个人用那种墨,你们找他用的墨,一定是他的仇家。”
姚光启心中感叹,百姓们不明所以,还真是被这个仙师的表象蒙骗了:“只有三个人用这种墨,另外两个是谁?”
刘执事答:“一位是江南名儒方克勤,另一个是个游学的书生,叫郭桓的。”
“郭桓?”姚光启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这三个人里,郭桓和方克勤是从你这里买墨吗?只有天易道人的墨是你送的是吗?你知不知道他们互相认识吗?”
这次刘执事想了想:“那个姓郭的书生我不熟,况且人们来定墨,都是直接跟店里说,我虽然也接待,但一般跟他们接触也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方克勤我听说过一些,听说他们家那一带闹过瘟疫,当年就是仙师行医布药治好的,方家是当地的大户,听说也有不少人入了天下盟,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看来天下盟在宁海还有深厚的根基,而且有方家这样的大族支撑,姚光启还要继续往下问,只见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衙役,趴在小胡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小胡子随即笑嘻嘻的来到姚光启跟前:“大人,县令大人有请,说是有人在县衙求见您。”
姚光启心中起疑,怎么会有人求见我?无奈之下,只得先回到县衙,刚进县衙的大门,就见县令何胜智一脸堆笑的迎了出来,语气还是那般巴结:“大人,州里来人了,专程来拜见您的。”
“州里?拜见我?”姚光启心里一震,“州里怎么会有人来拜见我,我这次是微服出京办事,没跟你们州里打过招呼。”
何胜智仍旧笑呵呵的说道:“大人您微服来到本县,本县怕照顾不周,又怕暴漏您的身份,所以特意秘密请示了州里,上官也怕耽误您的正事,所以专程派了几位同僚前来,协助您。”
姚光启懂了,心里暗道这县令真够鸡贼,怕得罪自己所以不敢当面核实自己的身份,但又怕自己是个冒牌货,怕以后担责任背黑锅,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将难题扔给上级,况且有事禀报属于官场常态,这样既给自己留了退路,又不会因此担责任,想明白了这点,姚光启笑着说道:“请州里来的官员二堂相见吧。”
“这位是本州同知周大人!”何胜智笑着介绍。
这位周大人一看便是官场老油条,微微哈着腰,脸上挂着微笑,但说话却并不低声下气,甚至有点强硬:“大人您可否将您的腰牌给下官看看。”
姚光启拿出腰牌,递给周同知,姓周的恭敬的接过来,正反面反复的看了,但没有表态,随即又恭敬的将腰牌递还给姚光启,同时说道:“大人,您的印信和堪合是否随身携带?”
姚光启收起腰牌,不动声色的说道:“印信堪合并未随身携带,秘密公干,携带那么多东西不方便。”
周同知脸色微微一沉,仍旧笑着说道:“大人没有携带印信和堪合,只有这个腰牌,下官并不能确认大人您的身份,所以烦请大人跟下官回趟州里,由州里向京城发函,只要确认了大人的身份,下官等定当全力配合协助。”
姚光启心知一旦发函必然要露馅,但他仍旧显得很淡定:“这就启程吗?这边的案子还没彻底了解呢。”
一旁的何胜智赶紧接过话:“大人放心,此案的相关人员,县里一定好生看押,也不会私自过堂审讯,一切都等大人回来再行定夺。”
姚光启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周大人,咱们快去快回。”
两天后,姚光启和慕容晴出现在宁海,骑了一天一夜的马,慕容晴累的两眼通红,抱怨道:“前两天还被人家当成座上宾,现在就成了丧家犬,看来你那腰牌也不好使啊。”
姚光启看见前面有一家招牌很大的馆子,便牵着二人的马往前走:“谁有闲工夫跟他们扯来扯去,反正也有了新线索,走吧,先填饱肚子。”
还没到店门口,一个小二便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满脸笑意的说道:“二位,真有眼光,我们店可是远近有名的老店,咱们这的大厨,可是去过京城,给皇上做过御膳的,这马交给我吧,保证给您喂最好的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