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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II-6你情我愿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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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儿从唐老太太的院子出来, 看着天边天边的晚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唐太太和那些婆子带给她的烦恼抛诸脑后。这些年来她一直躲避着新天,除了不想嫁入唐门,也是因为他有这样一个母亲,虽然算不上多有心智,但是难缠且目光短浅。她原来的打算是不想嫁人,逼不得已非要嫁人的时候,她宁可选一个门户简单,哪怕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过安静平凡的日子。绝不想留在大宅门中钩心斗角。然而现在... ...

    想到现在她突然有点懊恼,有点失落了。这几年因为再次避难,她只想为老太太和唐家做事,以求报恩。将自己只是当作一个外人,故而对这里的人都温和有礼。 在宫中多年的磨练和生死一线的经历,让她早就可以维持心性平和处变不惊。然而,今天她却出手打了那个婆子,只是因为她说话侮辱了他,在那个男人为了家族在外面冒险做事之时,那些阴暗的人却诋毁他。若这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也许只是鄙夷一下,不会上心,可被诋毁的偏偏是他,而她却失了平和,动了手。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动过气了。他居然让她失态。看来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

    当初没有见过他时,她便知道他是历经花丛的老手。见面之初,她也看出他对她动了真心,她也知道对那个男人要求一心一意不现实。而自己本来就没有打算嫁人成家,便决定放纵自己一回,即便今后他爱淡情弛时,她只身离去,此生也算收获了一次情爱。哪怕从此后青灯古佛,或是只身漂泊行医,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便没有遗憾。

    自从自己义无反顾地将自己交给他之后,她没有希求过他任何承诺,也没有奢想过长长久久的未来。何必用那些不现实的妄想来增加彼此的烦恼呢,好好珍惜彼此不多的相聚,这是她当初的打算,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做的。

    然而今天自己的行为只能说明已经陷得太深,她不能再如此放任。若是再深下去只怕将来一天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之时,她无法真正放下,她需要警醒,将放出去的心收回来。也许快啦,就要过年了, 他在京城是有大事要做的人,也许过完年他就该走了。而他和太太直接的不合,注定了他不会经常回来,时过境迁,到时候不用他说,她也明了彼此距离将像咸阳城和京城之间一样遥远。也许到了那时,她就可以真正放下了,再次回到原先的状态,做唐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侍女。若是这里不方便她再呆下去,她自然可以悄然离去,继续自己的医术修习,哪怕女扮男装去做一个游方郎中也能养活自己。

    她轻轻挑起自己胸前的长发捋了一捋,然后抛向身后,仿佛将刚才的烦恼沮丧和莫名的情绪都抛出去,再做回一个平淡冷静的白姑娘。她刚刚离开唐老太太的院子,转过竹逸轩的竹林,就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老太太院门那边奔来。 唐庄的下人向来训练有素,更何况大部分都有功夫在身,即便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很稳重,少有这样匆忙奔跑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回头一看,是老太太院中负责迎客给客人添加茶水的丫头紫烟,这丫头平时口齿伶俐,说话做事干净利落,为人率直,大家都喜欢她,她看见莲儿转头停下来,便赶着跟她说话:

    “白姑娘,三少爷中了毒针,老太太让您赶紧过去救治。在老太太院里的西厢房。”

    听了这话,莲儿早已将刚才想的要收回放出去的心的事情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提了裙子一路狂奔回老太太的院子。

    徐铮非常内疚地看着新杰, 若不是自己先前大意,就不会让对方得手,也不会让新杰因为救他,为他挡下暗器,不仅受了伤,且中了他从未见过毒。他偶尔抬头看着唐老太太,老太太此时非常平静,让他心里觉得好受了些。

    陈碧颜这几年已经很久没有插手百草堂的事,也很近没有自动动手处理过伤患了。当年她可是高手,且因为唐家和姐姐的特殊身份,她曾经刻苦钻研过毒术和解药,这一生她曾经经手和处理的伤毒只怕不在宫中经年的老太医之下。即便如此, 今天看着心爱的孙儿,她还是心惊且痛。痛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吃苦,而现在还因家族事务连累中毒,且看着他不断抽搐和沿着手臂不断想心脉扩散的黑气,他此刻身体的痛苦可想而知。惊的是她深知新杰的身手,这世上能够用武功伤他的人寥寥无几,而这次对方能够伤他,也不是对方武功有多高,而是这种武器。不管是惊还是痛,作为江湖老人,她很快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猜疑,迅速地取来药箱,将百灵草和一枚天清丸给孙儿服下。

    当莲儿进来时,她已经将玄冰针和寒玉板备好。这套玄冰针是已经陪伴了她几十年了,这是当年楠哥和敬春姐在她临出嫁前给她的添妆。她不仅是陈家嫡女,深得陈家医术真传,且对楠哥和敬春姐在周氏家传医术上研习出来的独特的针法不仅颇有心得,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这对好友在她出嫁前将这医家的珍宝送给了她。自从莲儿来了唐门,她也悉心指导这孩子针法,再加上这孩子在宫中各种机缘修习的一些高深技法相符相称,如今早已出师,只怕这天下能出其右者已经少有。

    “徐铮你运功将新杰体内的毒针逼到手肘处,莲儿会将毒针用玄冰针起出来。”陈碧颜指导着徐铮,她相信莲儿一定会做得好。

    唐家这些年一直站在峰尖浪口,尽管他们一直想低调,一直想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是作为太后的强援,作为稳定朝中大局的一个角,在军中最有声誉的家族之一,他们很难真正过上平静的日子。而新杰又是太后姐姐和她双重选定的人,这位置有多关键,生家性命就有多大的风险,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可能有危险的降临。既然他接受了莲儿,那么这丫头就需要成为他身边最佳的伙伴和守护者。

    徐铮虽然还在运动真气帮着新杰抵御毒气,逼出毒针,但是看着小师妹,眼中早已不止有着对妹妹的疼爱,此刻更多的是欣赏和崇拜。师父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 妹妹出落得如此能干,简直就是一个医仙。就在他晃神欣赏着医仙的当口,突然觉得手底的肌肤烫手,新杰的呼吸也瞬间变得粗重急促。

    “老太太,妹妹,这到底怎么了?”

    “这是火焰草中毒。先前我们施针压制了它的热毒,但是刚刚起针的时候又激活了它。”陈碧颜耐心地解释。

    “那可如何是好?”

    “这火焰草虽然毒,但万物都有相生相克,从另一方面来说它也是难得的圣药。咱们只怕还要谢谢那些将天女散花针筒里的针都用毒浸过的人。它的热毒虽然可能让不懂药性的人强制亢奋,逐渐变得狂躁,气血紊乱,七窍出血而亡。但是若这火焰草配上适当温补药材,比如说金钱果,就会极大地提升功力。”陈碧颜伸手给孙儿诊脉之后终于安心了。此刻新杰虽然看着比刚才痛苦,但是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才有心思给徐铮慢慢解释。

    “我记得祖父的手札里面有记录这个火焰草。他曾经在年轻时云游大漠时遇到过魔族的巫医,他们用火焰草辅以金钱果和其他的药物来给族中受伤的勇士恢复体力。”

    “是的,当年楠哥不仅见证了这个奇效,还将火焰草金钱果和蔓絛这几样珍贵的药材带了回来。我和你祖父祖母曾经琢磨了很久各种药效配方,没想到今天我老婆子要亲眼见证当年我们鼓捣出来的药效。”

    徐铮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明白那个意思是新杰肯定有救。

    “只是不知道这火焰草怎么会流到外人手上?还是这些人从魔族得来的。”当年这些奇药移栽回来之后,只在陈家周家秘密栽种,陈碧颜嫁到关西时也带来一些,除此再没给过别人。周家被毁之后,秘密的药圃也被一把火烧尽。不知是周家出事时被人盗走,还是江南陈家出了问题。

    “奶奶,现在咱们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个,阿杰要紧。”

    “这是自然,等阿杰醒来之后咱们再查。现在先给他配药。只是可惜了, 早知有今日之事,我应该早几年用药物和内力打通你的经脉修炼练莲台静坐,若是你能有三层的功力,如今就能帮着阿杰冲破阻碍功力进入第七层。若真是那样,天下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

    “我现在一样可以助他。”

    “傻孩子,他武功可以慢慢练,岂能为了这种事情让你去冒险。”

    “虽然有些冒险,我觉得值得。何况有奶奶坐镇,一定能保我平安。”

    陈碧颜很犹豫,她等了多年希望能看到她最得意的孙儿独步天下,但是她也舍不得莲儿冒险,在她心中这孩子也是自己的孙子。

    “奶奶,我知道你担心莲儿, 但是你也说过阿杰现在做的事风险很高。时时刻刻可能都有人算计他要他的命。多一分功力便会多一份生机。莲儿的命是大少爷小九和奶奶救下来的,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我成人后最幸福的时刻是阿杰给我的,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何况只是做一个养气炼药的药鼎。”

    “但是若有差错不但你功力尽失,也会让阴寒之气侵入你体内,你应该知道阴寒之气过重对于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只要他好,我无所谓,更何况我相信百龄草和花红能够在奶奶手中物尽其用,保我平安。您应该知道这一期的花红果因为在开花之时我夹入了福桃花粉,性子柔和了很多,配药之时更容易驾驭。”

    陈碧颜自然知道这些年这丫头坚持自己打理那药圃就是想让那些珍贵的药材药性能更上一层楼,这花红确实被驯化了很多,入药正是合适。“丫头,”陈碧颜眼中有些湿润,她握着莲儿的手,一时有些语塞。

    “奶奶,咱们开始配药吧。就给丫头一次机会创造奇迹。”此时她早已忘了刚才被叫回来之前想的要放淡对此人的心。

    “好。咱们现在开始配药。徐公子,你趁着现在的空挡赶紧去吃饭休息一会儿, 等我们配好了药,还要麻烦徐公子过来守护在这院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唐家长房几位兄弟叔伯不是在京中就是现在还在外面忙碌。出了洛阳的事情,她不能完全相信家中的下人,此刻徐铮是最好的人选。“我要陪这两个孩子用药之后他们俩要在三十个时辰之内走过七十二个周天,在这期间不能中断,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否则有性命之忧。那些人既然手上有天女散花,绝不是普通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这天女散花是皇上近卫金梅左卫专有,怎会在洛阳出现。”莲儿总是想不明白。

    “皇上的金梅左卫,”徐铮也惊呆了, 他曾经在公主府做过侍卫长,自然知道金梅卫的重要,怎会随便出京。

    “这天女散花总归二十五套,是金梅卫的专有配置。金梅卫以六人为一组,五人为花瓣,护住中间的花心。而花心这个人的职责是保护周围这些花瓣。若有人来袭,他们便如梅花般各组相互咬合,将皇上护在最中间的位置。花心之人的一项杀手锏便是这天女散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帝过世时,有五朵梅花居然离奇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十个人就是那失踪的五朵梅花。只是他们失踪这么多年,去做什么了呢?不管做什么, 阿杰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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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氏此刻在屋子里觉着十分堵心,本来去寻那野种麻烦的, 却碰上那丫头,还连带着被她动手打了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就碰上了老太太去看那个女人,最终落得老太太数落了自己一顿。想想她就是气。

    “太太,居然三少爷回来了。”一个婆子跑进来小心地回道:“据说受了伤中了毒,不知道是否能保住性命。”

    “此事当真?不是说老三武功超群吗?”

    “千真万确,是他那个朋友送他回来的,进庄子的时候没有骑马,是他那个朋友守着他坐在车上,据说到了老太太院子门口是让人抬下来的,人已经晕迷不醒了。老太太还特地遣人将白家姑娘叫过去,此时正张罗着备汤水熬药呢!”

    “不会是做戏吧?!”黎氏眯起了眼,“唐家的伤药,解毒药,救命丹丸在老太太院子里都是现成的,哪里用现制汤药。”

    若说黎氏糊涂,此时又仿佛头脑很是好用,只是本来想见着太太高兴讨赏的婆子在肚子里骂了她十七八遍。平常日子里该聪明疑心的地方不动脑子,自己这千真万确的消息却怀疑来怀疑去,顿时心里就烦了,这种主子她也不用那么精心,混混就好,故而黎氏说什么她都听着,哼啊哈地应对着,将老太太发话,所有人不得靠近她的院落的事自动忽略不计了。

    “咱们去看看老三,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嫡母,总要关心孩子的。”一众丫鬟仆妇听了这话心中那个鄙视只是不敢露出来。

    一群人刚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周全家的急急忙忙从外面走进来,差点撞到前面引路的婆子。“你这老货,这么匆匆忙忙地干什么?”那婆子抱怨道。

    周全家的也是黎氏从京城东亭伯府带来的陪房,她男人专管着黎氏陪嫁里的铺子,家里几个儿子也是托了新天,陆陆续续安排进了百草堂和平安货栈,老三和老四都在洛阳的平安货栈下面的铺子,她平常日子里帮黎氏料理发放各处丫头仆妇四季的衣裳被褥,若黎氏出门跟着拿东西侍候。平常这个点儿,她一般早就回家等着她男人去了,极少这个时候跑进来。

    “老奴正准备家去呢, 只是刚刚在门上听说三少爷被重伤抬回来了, 特地来给太太报信儿的。”说罢紧张地低下头。

    黎氏不疑有他,她院子里这些人都知道她不待见老三,虽然前段时间因为他救了她一命,她有点感激,想给他张罗亲事,但是随着他替代新天打理家务,她的怒火早就代替了感激。下人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来给她报个信儿,哄她开心,领个赏是很正常的。

    “既然来了就先别家去了, 跟着我去看看三少爷吧。没准儿需要添人手侍候,正好多个人搭把手呢。”黎氏一边走一边说,嘴角不由自主地挂着笑。

    跟着她的人顿时后悔今儿怎么没早点散,碰上这倒霉事。太太所谓的侍候,无非是待会儿让他们在那里给人添堵。那可是老太太的院子, 她老人家虽然不好把太太怎样, 但是收拾他们个把下人, 就跟踩死一个蚂蚁一样。周全家的更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她就不惦记着还在她当值房里的那几包银子了。那是还没有兑出去的给庄子里的丫头这个季度做衣服的银子,一百多两。她原来是想着怕今儿会出事, 虽然是公中的银子,但是拿回家去, 若是有什么意外, 自己手边也能多出一百两。现在跟着太太去,只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徐铮坐在石榴居的客厅上,将随身的长剑放在桌上。这里属于唐老太太正院东南角的一个自成一格的小院落,原来是唐岚他们那一辈幼年时居住的地方,如今收拾出来作为老太太院子里的客房,偶尔来访的亲戚或是侯见老太太的儿孙们在这里歇个脚。徐铮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需要在唐家的地盘仗剑值守,对于大多数江湖人或是会武功的人来说,在唐门施展武功,无异于班门弄斧,然而今天唐老太太郑重交代他,显见得那不是一个过场和虚礼, 是需要人值守。更何况唐庄护卫的三大统领和百草堂的精卫都被调集来暗中守候在四周。回想起那天女散花,他此时仍有些后怕。

    刚刚从唐老太太的言语中他已经听出来, 这天女散花的暗器不是普通人持有的, 老太太不仅知道它出自皇宫, 而且还能肯定是消失的那一组。而且料定这些人既然已经启动天女散花,必然不会放过他们,此时追杀过来是必然,这才让人给他拿来了这套金丝护甲和手套。 那持有天女散花的人武功并不算高,只是那梅花绞杀阵式和暗器瞬间无孔不入地配合让人难于防范,先前也是因为他太轻敌才着了道。 此刻有了护甲斗篷和手套,以他的武功,应对起来极为容易。

    他仔细回忆着这几天他跟着新杰一起追踪洛阳那个可疑农庄租客的事,一切迹象证明,这些人是冲着京城中那把人人羡慕的龙椅而去的,但是前太子沂祥刚刚被俘不久,手下势力损失不少,短时间内哪里能聚集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而且上次逼宫,是生死一搏,沂祥自然会实力尽出,怎会隐藏这么多兵器和暗中杀手实力。虽然他们在那些人中发现了过去沂祥身边的高先生,但是其他人骨干之人年纪都不小了, 也不是这几年在朝中出现过的人,比之沂祥或是其他皇子的年纪,也不像他们能网络得了的。他和新杰一路追查,一直疑惑这些人的主子到底是谁。 一个能让高先生这种人听命的人,除了皇上,先帝还有谁?突然之间,他感受到一阵杀气逐渐增强,有三个武功高强的人带着十几个人正向这边而来。从脚步声他可以判断,这里面有一个人正是先前持有天女散花的人。

    今日除了新杰受伤在此唐家所有的公子和唐岚都出外办事去了。显然对方是怕新杰和他已经查知了什么重要事情,跟踪而至,企图灭口。但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唐庄,显然是清楚知道男主子们不仅出门了, 还带走了不少唐庄武功高强的护卫和精卫,庄子里人手不足。且能在地势复杂的唐庄中毫无停留地直奔老太太的居所,显然有内应。 看来老太太是对的,这里的下人不能尽信。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援手,他就只能背水一战,无论如何不能影响里面新杰的治疗。他刚刚已经让护卫统领带着人在外面结了他们训练已久的阵势,此刻外面逐渐响起的兵器声可以判断这阵势还是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他戴上金丝手套,拿起桌边的佩剑,淡然地走到外面。

    夺命的梅花阵在没有天女散花的时候,此时的威力还不如唐庄侍卫的一个雁翅阵,一群人被阻挡在外面的大院门口,冷冷地看着走出来的徐铮。其他攻击人没有特殊的反应,还在和唐庄侍卫厮杀,那六个梅花阵的人看到他,迅速结成一朵黑色的梅花,向他转动过来。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那两个闯入洛阳山庄中秘密基地的男人绞杀,无论他们是谁,必须灭口。

    花瓣转动着,绞杀着,即便刀剑碰到自己同来的同伴身上,踏着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停下来,只有一个字,杀,对着他们的目标转过去。这冷酷的一幕,不仅让唐庄的侍卫咋舌,就连跟他们一同来的杀手都胆颤,这可是所向披靡,不顾及同伴,真的是踏着同伴的尸身前行。他们第一次看到主人派出这组特别的人出来,以前这些神秘的梅花都是单独行动,即便在神秘山庄,他们见过这些人, 但是从未见过他们特殊的训练和这种嗜杀的缴轮。

    徐铮想着唐老太太先前的话,梅花再咬合得完整,也只是花。狂风摧花之时是不看它们在树上如何紧密地排在一起,无论花是否美丑狰狞,劲力购足,便只有花落泥泞。花心的那个人惊讶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徐铮, 这个几个时辰前差点在他的天女散花暗器下丧身的男人在瞬间削掉了他四个花瓣,唯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一个还在。而这个男人不像刚刚杀人的样子, 仿佛在花间惬意地赏着风景。而此时徐铮的心里还真是风景,不过不是花,而是烟波浩渺的南湖,当年他和新杰在南湖把酒论剑。新杰建议他将师门绝学的指天式和破风式逆转融合,他曾经在树林深处苦练多年,但从未在人前展现过, 第一次出手就已经扫破了这难于应付的梅花。新杰那小子果然在武学上极有天赋,而唐老太太也真是见多识广,他对这对祖孙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梅花芯受惊呆立的功夫,其他的几位杀手正想趁院门空虚强攻进去,却见一个妇人带着一堆仆妇从院角转弯过来。黑衣杀手中的头目眼前一亮,迅速出手抓住了那贵妇。

    黎氏有生以来最后悔的看热闹就是今天,此刻抓住她的黑衣人身上的寒气可比上一次那些在知府府上出现的叛匪强很多。上一次她只是众多人质中的一个,而且凭唐岚的位子,如果对方撕票,她也是最重要留到最后的一个。那些人还可以说是人,而这些人就仿佛从坟墓里走出来僵尸,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冰凉凉地渗着冷气。

    “让开。”抓住黎氏的人冷冷地对守着院门的唐庄侍卫说。

    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动,特别是那个统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同伴,仿佛他们是死人。

    “我们只找正主,你们这些下人何必送死。”抓住黎氏的杀手再次说话,虽然他一生都不喜欢说话。

    对方还是没动。此时倒是梅花芯动了,他只是觉得对方不动,是因为有徐铮在这里镇场子,对方有主心骨,对他们缺乏畏惧,所以他先除掉他。只是在他轻轻洒出满天花雨之时,一阵金光晃花了他的眼,他不知道是什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花雨过后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徐铮。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站着,而且那么淡定,不过也不需要明白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颈项一阵冰凉,随之而来的是这阵冰冷消失那一刻澎拜而出的鲜血。他记起宫中教头所说的,时刻保护好花瓣,失去了花瓣的花芯没有生存的意义。此刻他的生命也在随着花瓣的逝去而凋零。他很是不甘,他四岁进宫接受梅花金卫磨人的训练,十四岁带着他的梅花受先帝密旨雪藏,在暗无天日的地堡过了数不清的年头,如今他刚刚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此刻居然是最后一口,以后再没有机会。

    扣住黎氏的杀手见到梅花的消亡,愣在当地没有反应,直到黎氏因喘不过气来挣扎才惊醒了他。此时他很庆幸刚刚抓了黎氏。他现在不是要进去为主子善后杀死知情者了, 而是想办法迅速逃出唐庄,黎氏便是他最好的通行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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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几个杀手拉了黎氏从来路迅速退出,眼看就到刚刚来时路过的树林了,过了树林就是唐庄的围墙,围墙外是一条河,河上有船在等着他们。还有几步到树林,只觉一阵青草味铺面而来,瞬间个个都无力地倒下,惊奇地看着林间慢慢走出一个青衣蓝衫人。

    等黎氏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迎面看到的是唐岚关心的目光。黎氏心中一颤,嫁给他几十年何时用这种眼光看过她,顿时倍觉受用。

    “除了*,太太只是受了惊吓,喝点安神汤就没事的。”旁边秦流芳正在跟唐岚低语。

    “有劳了。”唐岚收回目光,和蔼地跟秦流芳说着话,并起身陪他出去了。

    看着他出去,黎氏心中又窜出火苗,跟一个管理药圃的下人需要这么客气吗?虽然她听说这个秦流芳是某个门派的重要人物,但是他在唐庄就是一个下人,唐岚是朝廷的二品将军,根本不需要跟这种人客气。显然刚才他是因为那野种害得她晕倒而歉疚,现在是找借口跟着一个下人离去。她越想越气,他心中只有那个贱女人和那个野种。因为他们,唐岚从来很少关注新天和新野,更对她这个正妻不理不睬。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最近是缺心眼儿了, 居然为了他顺手救了一下自己开始想对那个孽种好了。只有他消失了, 唐岚才能正眼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她慢慢地转动着手上的玛瑙镯子,想着那个神秘人的话。

    看到莲儿平静地睡着了, 虽然脸还有些酡红,但是气息平稳血流通畅,陈碧颜终于松了一口气。新杰此时正在收功平息,汗流如注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软垫外地上,地上早已经湿漉漉的一大片。陈碧颜此时心里没有刺客,没有叛逆,没有烦恼的朝政,有的只是要将新杰突破七层阻碍,功力进入第八层的喜悦,盘算着要将这消息告诉早年一起和她精心打造这孩子的晓晓,告诉姐姐和在江南时刻关注着孩子们的大哥二哥,当然也要告诉唐岚,岚儿虽然表面对这些孩子淡淡的, 但是她知道他心里其实非常在意他们,尤其是新杰。二十六岁能踏入天云神功第八层,这在江湖上绝无仅有。除了这孩子的天资和用功外, 玉家老焖儿的内功也是一大辅助,当然最重要的是莲儿冒着风险能通过玉台静功辅助他。当年她只是一时灵感,用陈氏医理探查各家内功时,觉察到唐门内功,玉台静坐和玉门内功的相辅相成之处, 只是想在新杰身上尝试,没想到各种机缘巧合,让她终于成了。

    姐姐要得是子孙的帝王千秋功业,她只是辅助她。这么多年,她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医术和武功。这也是她特别喜欢莲儿的原因,这孩子对医术的执着,弥补着她此生无法专注于医术修行的遗憾。如果慕楠哥和敬春姐天上有知,也会为这孩子骄傲的。她眼中溢出慈祥欣慰的光彩,对面的新杰为之一振。

    “这孩子为你可是不计一切,你千万不能辜负她。”

    “孙儿晓得。”

    “我也累了,要回去休息, 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让莲儿也静养两天, 你千万不能累啃她。”

    “奶奶,若是外人听见这话还以为我是外人, 你是莲儿奶奶呢。”他打趣着,他当然心疼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怎么会舍得折腾她。祖母这些年对他的付出他自然也了解,能博老人家开心一笑就好。

    “臭小子!”陈碧颜佯装恼怒,随之也笑出来。

    唐岚在院子门口等着老太太, 毕竟儿媳妇在里面,他这个做公公的不便于进去,听见里面祖孙二人的对话,他不禁微微露出笑容。自从父亲失踪之后,母亲大部分心思都在这些孙辈身上,新杰虽然常年不在家, 确实最懂老太太的, 而莲儿那孩子,看来不止是他和妍妍的心愿,也是母亲的心愿。

    “我听说那金卫梅花只接受皇上的调派。既然是先皇过世前消失,很大可能是先皇给了他们秘密的任务。”陈碧颜已经坐在正堂中端着茶跟唐岚讨论这次事件, 虽然她其实很想回房去补补觉。

    “母亲说得没错, 在那个时期同时失踪的还有京畿卫车前左卫大将军和他手下的三千虎豹精兵。而这几天我们收到的消息,在甘南道附近出现了这些虎豹精兵的踪迹,消失二十年,突然出现且故意表明身份,显然是不怕朝廷追查。从这一点来看, 他们和梅花一样,也许都是有先帝的特殊授命。现在只是故意引起各方关注, 便于他们公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先帝的授命和目的, 这都过去几十年了, 无论他们当初授命做什么, 只怕都时过境迁,仍是执迷不悟下去,恐怕要出事。梅花的唯一使命是保护皇上和皇室的人... ...”陈碧颜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高先生在流放的路上失踪了。”唐岚也想不明白,梅花到底在保护谁。

    “那个倔老头,也只忠于先皇。先皇... ... 皇室血脉。”陈碧颜自言自语,突然又抬起头:“除了宫里那几个, 若说谁还有可能有皇室血脉,那就是刘芝芝,当年姐姐曾经怀疑过她,虽然先帝古怪癖好喜欢别人的已婚妇人,宫中曾经出现过好几个自荐枕席的无耻妇人,但是夫家得先帝特别庇护的只有襄阳侯,而先帝钦此的丹书铁卷更是这些女人中的独一份。

    先帝在世时她常常独自居住在京中,襄阳侯则被先帝常年派出去各个潘国巡视,襄阳侯和那些靠出卖自己女人的卑劣之徒并无大的区别。奇怪的是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两年,二人突然奉旨返回襄阳侯封地常驻不得离开。表面看起来是失宠了, 但是先帝却另外给襄阳侯旨意允许他自建五千的卫队,如此特例不得不让人起疑。当时大多数人的猜测是这是先帝给襄阳侯的补偿, 也是希望自己大行之后襄阳侯能够自保。

    先帝驾崩之后姐姐觉得为了打苍蝇脏了手不值得,并没有动任何一个这类女人和他们的家族,且襄阳侯这些年表面上也安分,只是襄阳侯嫡出长子早已经过世,下一任家主如无意外应该是他的嫡长孙,难道就是他?”

    “如今皇上继位多年,国泰民安,他们即使有皇室血脉,又能怎样。”

    “虽然不能翻出大浪,但是折腾一回总是可能的。如果说先皇给了他们什么特别的遗旨此事就更复杂了,指不定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又没了。”

    “应该不会吧,江山传承岂能如此儿戏,仅凭遗旨就能传给宫外出生的尚未能验证血脉的人。”

    “说这话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先帝的为人。对于他来说,他信任的人哪怕是给他砒霜他都不会起疑。江山朝廷对于他来说跟他每日的吃饭穿衣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在他幼稚的思维方式中, 但凡和他的嫡妻见解相反的,就是对的,跟他的皇后作对的人都是好人。但凡有朝臣愿意献上自己女人的,就是忠臣,凡是规劝他的就是被他嫡妻皇后收买的敌人。他有生之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女人和跟皇后做对。可他并不知道,若不是他的皇后,他可能早就被外藩送来的女人毒死了, 也可能在某些荒诞的场合被人杀死,更可能因为他的荒诞思维贻误军机而亡国。当初为了给他喜欢的礼部郎中的妻子打造玲琅车,曾经擅自让调用兵部给北方将士的被服费, 若不是皇后及早发现只怕当年会冻死很多兵将。为了把一个被家族处罚去白衣庵修行的女人弄进宫,不惜让侍卫斩杀了庵堂中忠直的主持师太... ...若不是皇后为了皇家脸面掩住这些事,他早就成为天下的笑柄,又怎能安享太陵中高贵的安宁。即便到最后驾崩,都是死在一个守备小妾的床上,若是让史记官知道,这史书都不知道要怎样写。”

    唐岚虽然早年听说过一些先帝荒诞的事,但是总以为是市面上好事者浮夸出来,为了吸引听众的。他从来没有听母亲这样评说过。姨母在宫中几十年,母亲尽量避免嫌疑,即便让他们帮姨母做事,也没有任何自己的评说。此刻他听来并不好笑,而是后背发凉,真不知道先帝会留了什么给襄阳侯。

    “如此说来遗旨或是传位诏书是有可能的。但是襄阳侯嫡子已经亡故,若是用世孙,似乎也不合理。”

    “合理不合理都是人说的,这不是朝堂议事,那么有吸引力的位置, 有点借口的都想冲上去,何况人家有遗旨。”

    “那咱们就只能让他拿不出旨意来。”

    “主意是好, 只是并不容易,等新杰缓过来你们父子商量吧,即刻报给你姨母知道,早早防范, 能兵不血刃解决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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