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白,空气中混合着青麓山中独有的植物气息。
屋中,宁七盘坐的身子动了动,双眼睁开,眼神明亮而温和,然后一撑双膝,站立起来,滴滴水珠从他身上滚落。
宁七低头看了看水中,药液已经完全变成了透明,看来药力已被自己充分吸收完了,右手捏了捏身上皮肤,显得紧绷而有弹性,随后右手握拳,收起,一拳击出,一股劲气凭空生成,随后就见屋中的窗户“嘭嘭”摇动了两下。
瘦削的身形看似柔弱,但体内蕴含的力量只有亲自尝试的人才会知道其恐怖。
“念起力生,皮膜鼓荡,拳风击空,当有二牛之力了。”宁七嘴角微微翘起,对于昨晚的药浴显然很是满意。
自从四年前他从那场雪灾逃出来后,身子骨一直很虚弱,而后修行这锻体法门后才渐渐好转起来,甚至拥有了不为常人所知的力量。
“这锻体法门还真不错,与江湖上的练体路子虽说本质不同,但战斗的体现方式却是大体相似,现在我的实力应该不比江湖中所谓的一流高手相差太多吧。不过我不修内家真气之类的,但气血充足,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和反应能力都比较均衡,持续作战能力应该不错,想来也不差到哪儿去,看来要再加把力突破练筋才行。”
宁七双拳微握,心下略微思虑,轻声自语道。
当晨曦透过窗户,宁七已经穿戴完毕,背着包裹走出屋外。
李老头早已站在院中,举着老旧的旱烟枪,“吧嗒、吧嗒”地抽着,身上仅挂着一只黑色羊皮水囊,见他出来,打量了一下宁七,然后点点头道
“看来昨晚练得不错,精气十足,光华内蕴,看来此次进山应该能有所收获,都准备好了吗?”
“嗯,也没多少东西准备的,老头子,这次进山要待多久。”宁七把百锻刀往身后一系,向李老头问道。
“不知道,反正你什么时候突破第二层,就什么时候出山,还有,半年前发现的血兰果应该已经成熟了,可以去看看。”
李老头把旱烟枪在鞋底磕了磕烟灰,哼哼说道“所以,小子,如果你不争气就永远待在青山里了,我老头子还要陪着你,可怜我那水灵灵的王家妹子啊。”
宁七显然对老头子这幅模样习以为常了,紧了紧背上包袱,朗声笑道:“走吧。”
李老头努努嘴,摇头晃脑地跟在了宁七后面,嘴里却不厌烦的唱着那肉麻的小调“村里有个俊俏的人儿,那是我的小情人啊”
宁七“”
搓搓手臂,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青麓山东西绵延数万里,南北纵深千余里,山峰莽莽,连绵险峻,飞流端石,猿啼兽吼,不一而足。
小山村世代依赖的苍页江就是从青麓山深处奔涌而出,奔涌浩荡的苍页江从青麓山咆哮涌出后,绕着山脚打了个弯就化为一望无尽的平静江水,温柔地从小山村南侧经过,沿途又分离出无数细流环绕了青麓山附近的村落和城镇。
苍页江其实还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做游仙江。
传说是江上的渔民看见过有仙人踏着一片丈大的青叶,从青麓山深处沿江流淌出来,青叶在汹涌的江上如履平地,最后化作一片祥云驾着仙人腾空而去。
传说加上以讹传讹,每年倒是有不少人想溯江而上寻找仙人,不过仙人之类的没找到,在江上消失的人倒不少。
据村中老猎户说,苍页江源头在青山深处,不过是某条大河的支流罢了,青麓山也只是某个山岭延伸出来的余脉而已,那些自以为有几分本事就想进山猎奇的人,可是想多了。
而宁七三年中只不过在青麓山外围不到百里的范围活动,再往里宁七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了,如今趁着大雪封山,野兽活动范围缩小,李老头和宁七打算多深入探寻一番。
两人沿着苍页江跋涉而上,在山脉拐角处脱离,直穿而过,沿着既定的路线进入青麓山,这是两人多年来摸出来的最安全的进山路线。
经过昨晚一场大雪,青麓山内的积雪已经没过宁七的小腿,踩在积雪上,“喀吱、喀吱”作响,在这林中显得安静而诡异,周围都是三四人合抱的古树,夹杂着有一些枯倒腐败的树干,积雪不时地从树上掉落。
簌簌簌簌
积雪不断从树枝上掉落下来,宁七肩上也落了一层白雪,刚想动作把落雪弹出去,视角边缘却被一条飞射而来的白线瞬间充满。
宁七霎时汗毛倒竖,四肢紧绷,“铿锵”声炸起,百锻刀随即出鞘横档在胸前。
“叮”的一声,白线撞击在刀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从刀身上传来,将宁七冲击得往后直退,地面瞬间被双腿犁出五六米长的雪痕。
白线被反弹到空中,其身躯却在刹那压缩起来,犹如一张紧绷的大弓,“啪”的一下,又向宁七急蹿而来。
宁七喉间闷哼一声,右腿往前一踏,将身形止住,左手一抹,剔骨刀出现手中。
双眼微眯,凝神锁住激射而来的白线,腰身微微一扭,左手反握剔骨刀,随后腰杆转动,带动左臂,从右往左猛力一划,全身的力道凝为一线暴涌而出。
刀光一闪,就见白线已分成两条从宁七两侧划过,一抹冰冷的血液洒在雪地上。
从白线出现袭击到宁七将其劈成两半,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待李老头赶到宁七旁,一场生死搏杀已经结束。
李老头踢了踢脚边的半边尸体,白线从头到尾,割成两半,死得不能再死了。
“鳞骨蛇,鳞片冰晶,身若钢刃,其毒封喉,可谓可怕,小子,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了。”李老头慎重的道。
“嗯,我清楚。”
宁七微微喘着粗气,这才刚踏入青麓山内,虽说大雪减少了许多妖兽的活动时间,但满眼苍茫的雪景和冻人寒风,却使少数猎手更加如鱼得水,变得极其隐蔽危险,眼下的鳞骨蛇就是其一。
割下蛇胆和毒腺,清理掉血迹,鳞骨蛇尸体已变得僵硬,宁七随手将它装进了背后的包裹,鳞骨蛇虽说危险,但也是难得的大补之物,而且味道不错,不枉费些力气收拾一番。
大雪覆盖了地面,使两人行走得很是吃力,在曲折深进二十余里后,终于来到一处高地上。
周围的植物在靠近高地范围时依次递减,最后露出一片光秃秃的崖顶,积雪在这高地堆积得极浅,某些地方的积雪已经逐渐消融,露出地面青色的石层。
宁七长吸一口气,来到崖顶边缘,眺望远处莽莽苍苍的林海,那在苍莽白色中若隐若现的无数山脊,仿佛群蟒逐月一般,涌向远处,杳无尽头。
被这壮丽的景色映入眼眸,宁七轻吐出心中的烦躁感。
“小子,别看了,还能瞧出花来,快来给我搭把手。”李老头站在高地旁的苍松树上,扯着大嗓门叫到。
宁七收回远眺的目光,退回林中,把树下准备好的树枝扔给了李老头,李老头则在苍松树延伸出来的两根树干间架好了一座木架,头上拉出几条松枝挡住落雪,这是两人准备过夜的地方了。
虽说在地面能生火取暖,但鬼知道青山的夜晚会出来什么妖兽,何况以两人武者的身份,在树上捱过一夜也不是什么问题。
黑夜忽降,宁七在树下生了火,取出背后的鳞骨蛇烤制,就着雪水,两人飞快补充了热量,随后踩灭火堆,扑上了树。
偌大的林子在黑夜中显得静悄悄,仿若万物死绝,只有寒风“嘶嘶”地从树间穿过,宁七依靠在树干上,微眯着眼,半休息,半警戒。
一夜无事。
当宁七睁开双眼时,并没有想象中的柔和阳光,天空黑沉沉一片。
“怎么回事?”宁七刚来到崖顶,就见南边天际有大片的黑云滚滚而来。
山风呼啸,在宁七脚下的崖壁凛冽刮磨着。
积雪被卷起,地面的枯枝烂败叶也被扯起撕烂,黑云已遮得天地昏暗,隐约可闻遥远山岭中传来妖兽凄厉的嘶吼。
狂风卷集着乌云,在宁七视野中,头顶被黑云所挤满,似乎要倾轧下来,而地上却是狂风席卷,山舞银蛇,形成一副诡异而又狂野的画卷。
一片雪花落在宁七脸上,宁七手指抹过,念头一闪“下雪了?”
随后抬头凝望,豆大的雨滴已砸落,山脊尽头,一道巨大的弧形闪电怒劈而下,将天际分成两半,浩荡的雨幕从黑云中倾泻而下。
暴雨夹杂大雪的天气,伴随着席卷呼啸的狂风,突如其来,但每次持续时间却不超过一个时辰。
宁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青麓山中变化诡异的天气,但每一次都会震撼无言,感叹着天地自然的雄伟奇异,在这等奇力下,任何生物都如蝼蚁一般。
宁七收起震撼复杂的心情,披上蓑衣,迎着狂风向李老头喊道“可以行动了!”
李老头脸色稍凝,说道“嗯,准备吧,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碰上雨雪天,那群岩蚁这下应该躲在窝里瑟瑟发抖了。岩蚁巢穴在崖顶下方十五丈处,石斑花就生长在其巢穴边,你采到后,扯两下绳子,我就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