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戡鉴对于张青北的提议很是犹豫,参选这没问题,但问题是参选之后,张青北的选择这就很有问题了,按照毛戡鉴的思路,他希望张青北能够成为赵曙执政路上的阻碍,让他可以不要那么快的对整个西大陆完成支配,但张青北的野心显然不仅仅止于此,他更加希望通过这次竞选,来由自己完成对整个西大陆的整合,然后在整合的过程中,完成对选举制度的重新勘定,最终确立一种新的制度,这就不是毛戡鉴所乐见其成的了。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一种新制度的创造,必然会对旧有制度产生冲击,就像共和政体的出现,便让绝对君主制和二元君主制几乎灭亡,而君主立宪制的出现,也加剧了绝对君主制的死亡,在美国诞生之前,整个欧洲除了英国这一个君主立宪国家之外,普鲁士、奥地利、法国、波澜、沙俄,几乎全部都是君主集权制国家,而在大宪章、独立运动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国家的倒下,这就是一种新制度的创造,对于整个世界的影响。
毛戡鉴不是未来的人,所以他无法判断这种新制度的创造,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而作为一个已经快要四十岁的人,他显然是比较保守的那一派,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明显没有年轻人来得快,所以对于张青北的那套改革路子,他是打从心底里感到恐慌的。
他更加希望的是这个世界依旧按照徐清制定的路线往前走,因为只有在这个世界范围之下,他才能够认清楚自己是谁,他的知识才是有用的,年老的人为什么害怕世界改变,就是因为世界的改变,会让他们相对于年轻人失去许多的优势。
就像很多老人都会用珠算,但在电脑发明出来之后,珠算显然在计算方面就没有了任何优势,这就是在年龄层次上的所谓弯道超车,还有许多的老工人,他们在面对机器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特殊的办法,但随着如今的机器越来越高级,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许多老工人的方法自然就不管用了,他们的心中自然就不满。
年老者之所以能够获得社会的尊敬,不仅仅在于他们活得长,更因为岁月给他们所留下的智慧,让他们可以以此来教育年轻人,这才是他们获得尊敬的来源,所以在古代社会,年纪大的人往往会获得更大的尊敬,就算是官员,有时也不得不在礼节上,尊重这些年长者。
但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科技水平不断发展,一个人小时候的世界和长大之后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就像现代的中国,八十年代和2018年,不过短短不到四十年的时间,变化无疑是天翻地覆一般的,这就是时代的变迁,宋朝也是如此,所以老人们心中自然也是有些不满的,这不满来自于恐慌,对未来的不知,至于年轻人,自然是喜欢这样快速变化的时代的。
因为时代如果一直不发生变化,那么年长者就能一直握有权利,因为他们的资格老,知道的多,而时代变了,年长者所知道的东西,变成了没用的东西之后,而新的东西又被年长者所排斥,自然就成为了年轻人的天下,这对于年轻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很可惜,毛戡鉴已经过了年轻的时期了。
他年轻的时期是在他航海的时期,那一段时间也正好是徐清开始进行工业运动的时候,所以他对于工业化的时代,有着特殊的喜爱,但是现在这个时代过了,他成了年老者中的一员,面对张青北的锐意改革,他的心中自然是有些担忧的。
他很害怕这种制度的改革会对整个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而在世界的影响之下,又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他在听完张青北说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同意,只是答应他自己会支持他参选,至于参选之后,对于制度的改革则没有同意,而是让张青北再等一等,张青北对此也表示理解,毕竟这不是一件毫无风险的事情。
与秦王殿下作对,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风险而已,任何制度的改革,都将带来腥风血雨,无论是英国的自由宣言,还是法国的大革命,又或者是沙俄的解体,苏联的建立,美国的独立宣言,又或者是新中国的成立,这些事件都诞生了一种伟大的制度,而在这背后,则是成千上万人的牺牲换来的。
毛戡鉴不是不可能成为被牺牲的一员,这自然让他压力很大,且若是牺牲之后,取得了成果也就罢了,最惨的是,那些默默无名之辈,他们也为国家的改变付出了很多,最后却默默无名,甚至是惹得骂名缠身,这些都是毛戡鉴的担忧,张青北自然也十分清楚,毛戡鉴不像自己,如今的他已然是位极人臣,作为一名国公,只要大宋王朝不倒,毛戡鉴家就能永享荣华富贵。
可以说他是既得利益者中,占据最高位的那几个,要知道便是徐清这样的宰辅之臣,身上的绝对也不过是开国子而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宋朝对于爵位的授予,通常只有宗亲、外戚和战功,而对于臣子来说,则只有战功这一项,而徐清在战功上,只有早年间针对西夏,有过那么几次阻击战,所以身上的爵位最高也不过是开国子了,开国子是无法承袭的,也就是说只要徐清一死,他的长子是不能继承这个爵位的。
所以虽然如今的徐家气势滔天,但未来三四代之后,是不是还能保持如今这般在政坛上的权势,这就很难说了,而毛戡鉴则不同,他的家族已然因为爵位,跟整个大宋王朝绑定在了一起,除非王朝湮灭,不然他的家族,将永远富贵下去,到了这一步,再想做什么改革,自然是心理难关重重了。
而张青北则不同,他的家族不像毛戡鉴那般庞大,除了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儿子之外,便只有一个兄弟而已,而那个兄弟远在本土,已经是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父母早亡,让他对于家乡的亲戚,也没有过多的认识,在这种环境下,张青北可以说没有任何的负担。
他可不像毛戡鉴,三妻四妾,光是孩子就有一个足球队外加一个排球队那么多,还是各种外貌都有的国际足联,张青北心里最高的目标一直就是徐清,还有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等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只有一个结发夫妻,没有其余姬妾的,这虽然不算是名臣的一个共同点,但张青北却在无意识的模仿着他们,所以他也没有娶这么多的妻子,只有一个结发夫妻而已。
这一点上,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而毛戡鉴不一样,光是他的直系后裔,就有二十多个,再加上十几个妾,还有他的兄弟,在家乡有四个,每一个人都是一人升天鸡犬得道,本来就是乡下人,有了一个富亲戚,再加上毛戡鉴又有钱,对于自己的这些亲戚侄孙也不吝啬,自然也是在自己的家乡,盖起成片的别墅院落,家里的妻子姬妾也是无数,光是毛戡鉴的侄子,如今都快有五六十个了,这可真的是一个大家庭,而这些人几乎都是靠着毛戡鉴的威势才能有今天的地位,只要他倒了,那么整个毛家也就完蛋了。
他的心理顾虑自然不能跟张青北比,说到底,毛戡鉴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会为了理想而奋斗终生,所以他才会选择驾船远航,去寻找那不知道在哪里的新大陆,而到了现在这把年纪,又有如此的权势在身,再理想主义的人,也不得不变成现实主义者,去向这个世界低头,而能够始终坚持自己理想的人,无论他做了什么,起码在这一点上,他就要高出许多人一等了。
而毛戡鉴显然不是伟人中的一员,若是没有发现新大陆,他其实也就跟普罗大众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有着丰富航海经验的船长,日夜穿梭在全世界各大航线之上,努力的赚钱维持着自己的家庭,他的理想主义是很脆弱的,而张青北不一样,他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为了建设出自己心目中的大同世界,他愿意为此而奋斗终生,甚至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一个人,你要用他,自然是心里障碍重重,毛戡鉴能够容忍他去参加选举,已然是最大的让步了,对此张青北也很是感激,至于之后的改变,还是给毛戡鉴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吧。
而对于这个问题,毛戡鉴显然不可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去思考出来,二来他也没有权利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是一个海军统帅而已,虽然在新大陆权势无二,但在整个宋朝,他的权利并不像张青北所想的那么大,宋朝一向以文压武,即便是在改革后的现在,也是如此,军队必须在文臣的钳制之下,这是徐清所定下的国策,任何人都不得更改,毛戡鉴自然也是如此,更何况他如今能够在新大陆有如此权势,不得不说权势拜徐清所赐。
而在众人的眼中,他显然也已经成为了徐清一党,是徐清在新大陆的代言人,无论他自己承不承认,又或者对这个身份喜不喜欢,这都是事实,无法更改,所以毛戡鉴在面对这个问题时,自然是要向徐清请示的,如果没有徐清的答应,即便他想要这么做,也无法在朝廷获得认可,甚至会因此而得罪徐清也说不定。
要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上司,最讨厌的下属,无一例外是不听话的下属,毛戡鉴对此很是了解,起码他也当了这么久的总督了,对于人性,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了解的,所以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让徐清来做判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即便未来出现了差错,自己也不会是最终的负责人,或许也能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过。
这样想来,无论是赢是败,人情还是关系,毛戡鉴都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徐清,这就是他写信的目的,对于官场的输赢,他并不在乎,他更加在乎的是自己的未来,他很清楚的知道,任何外臣在没有获得朝廷支持的情况下,都很难孤军奋战,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么,像岳飞这样的人物,之所以会最终被奸臣所害,不就是因为朝廷里没人吗。
而像戚继光这样的名将,也必须依靠张居正的威望才能保证自己的兵权不失,从而将戚家军变成整个大明朝最强的军队,这些例子都可以证明,孤军在外,朝廷中有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而任何靠山,都没有徐清这个靠山来的大,所以他自然是要拉住这座靠山的,只不过路途遥远,无法快速交谈,所以毛戡鉴也只能先同意让张青北,参选,尽快在亲王来临之前,掌握手中的权利,不然要是时间足够的话,便是参选这个问题,他也想交给徐清来解决。
面对这件棘手的事情,毛戡鉴是真的想当一个甩手掌柜,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都交给其他人来解决,但奈何距离的问题实在是让毛戡鉴很为难,这才擅作主张,不然他只会当一个旁观者,这才是他在这个位置需要做的。
但无奈,时势总是不尽如人意,面对远洋舰队的来势汹汹,毛戡鉴也只能自作主张了,参选在毛戡鉴的授意下有序进行着,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之后,毫不例外,由张青北担任了整个新世界城第一任的市长职务,而趁着各位总督还没有到临之际,张青北火速将整个西大陆所有的市长、镇长都给召集到了新世界城,凭借着他的威望,此事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时间不够,便是整个新大陆所有的市长、镇长,他都能叫过来。
在这次会议上,众人确定了互相之间的职责,也秘密签订了一份《新世界宣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