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西大陆的势力变大,从而使得整个大陆有可能被东大陆辖制,这显然也是徐清所不愿意见到的,为此,他只能先命令停靠在东大陆的水师进行镇压,此时已经不能再管什么平等自由那一套东西了,必须尽快抚平东大陆的战争伤口,以免西大陆进犯东大陆,从而让皇室的力量增强。
另一方面,徐清也写了一封信给赵曙,在其中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猎人养了一只猎狗,猎狗非常聪明,忠诚,是主人打猎的好帮手,但有一天,山林着了大火,森林之中的动物全部都跑走了,猎人饿了几天的肚子,最终把自己的猎狗杀了来吃,兔死狗烹,这就是徐清这封信的全部内容。
显然,徐清是希望用这件事情告诉赵曙,他统一新大陆的那一刻,就是他下台的时候,皇帝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一位皇室掌管这么大片土地和子民的,如果是大臣,那还没有关系,到了宋朝,中央集权制度已经十分完善,大臣想要造反当皇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皇室就不一样了,新大陆的土地是本土的七倍以上,人口也已经达到了八百多万,已然初步具备了底蕴,赵昕会不忌惮赵曙的影响力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所以如今赵曙还能继续担任西大陆的总督,就是因为有张青北在,换了其他人,没人能够镇得住这位英才,唯有赵曙,作为皇室中仅存的英豪,这才被皇帝看重,让他成为了总督,如今东大陆风云变幻,若是赵曙想着在这个时候一统大陆,那么迎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土皇帝,而是皇帝的明升暗降,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徐清便是希望提醒赵曙,事情不要做得太绝,无论是养贼自重也好,还是放虎归山也好,如何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这才是赵曙应该做的。
徐清还巧妙的点出,这几年来,赵曙连续更换了南美洲三片行政区域的总督,其中有两个都变成了文官,而非皇室直接兼任,要知道,这些文官可天生跟皇室不对付,所以他们也并不怎么听赵曙的,阴奉阳违,赵曙也根本没有办法,他还没有胆子去对抗这些文臣,虽然他们的行政区划中人口稀少,最多不过几十万而已,但他们的背后可是站着整个宋朝的知识分子阶级和权力阶级,得罪了他们,不需要皇帝做什么,徐清等人就会活撕了他,士大夫的尊严,在这个时代,即便是皇帝都不能折损,更何况是一位亲王了。
而皇帝为什么要换上大臣呢,就是因为对赵曙的忌惮,已经在赵昕的心中越来越深了,皇帝不怕大臣能力强,尤其是在这个皇帝其实已经不太掌握行政权,立法权的时代,即便大臣比皇帝要聪明,他也不会相当皇帝的,一来皇帝没有犯错,如果贸然改朝换代,首先全天下人就无法接受,二来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在以前之所以要改朝换代,只要当了宰相就要逼宫称帝,是因为宰相的手中握有很大的权利,但这份权力是没有认证的,只要皇帝有一天不认可你了,这份权力随时有可能会收回的,而如今这份权力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同时制度已经建立起来,谁想要贸然更改,都会引发利益集团的暴动,在徐清的精心培养下,整个士大夫阶级的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抵抗,这个政商合流的集团,拥有着颠覆一切的力量,而其根基和代表,便是首相,这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皇帝而动摇呢。
没有了首相,皇帝甚至连一个七品小官都调动不了,这就是这个时代士大夫的力量,皇帝在政府的行政职能几乎等于零,相当于是精神象征,不过与君主立宪制国家不同,他享有军事权和司法豁免权,同时身为皇帝,他还拥有大量的国家私产,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
所以文臣对于推翻皇帝是没什么兴趣的,因为这会招致士大夫阶级自身的反扑,他们士大夫当地好好的,只要努力,就能往上爬,而他们的权利是受到法律保护的,难不成要推一个聪明人上台当皇帝,那到时候他们的特权没了怎么办,这是谁都不愿意的事情,所以皇帝也愿意依靠文臣,文臣跟他造反,他最多没有权利,但若是皇室跟他造反,他有可能连皇帝都当不下去,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理念,文臣只想要权利稳固,而皇室则想要他底下那把位子,这是他绝对不能让的。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通过更换总督的方式来限制赵曙的力量,就是赵昕最常做的事情,对于自己这位表兄弟,赵昕的心中是很忌惮的,自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来,大宋朝已然尽力了一百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赵匡胤,赵匡义的子孙们也早已经繁衍数代了,但其中称得上是英豪的人却非常少,赵曙显然是其中之一。
因为这赵曙便是后世的宋神宗,他与王安石所举行的变法,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也影响了中国之后长达千年的岁月,即便在现代,也给了后人许多的指引和教训,世人大多只记住了王安石,但这位宋神宗皇帝,却也不是一个无能之人,他能够看到大宋王朝表面平和之下,那暗藏着的危机,着手进行变法,并且选了当初最适合的人选,王安石来进行变法,不得不说他有着远超旁人的魄力和洞察力,只是最后变法失败,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上的问题,赵曙已经做到了身为一个历史人物,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不可谓不是一个聪明人。
而面对这么一个亲戚,赵昕的压力是很大的,他虽然也是博闻强记,在民间拥有着很高的声望,但他却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同时也没有赵曙那么果断,在西大陆,赵曙果断采取自己的政策,最终在短短几年内就镇压下了不服从与自己的反抗,然后现在的西大陆在他的治理之下,也是整个新大陆最为繁荣的地方,而赵昕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这样的人,怎么让他不忌惮。
赵昕经常会想干脆将赵曙召回来,让他当一个闲散亲王算了,但最终这种想法还是没有付诸实践,就是因为赵昕不愿意看到文臣的势力继续在新大陆扩展,他希望保持双方的平衡,如此一来,他作为中间这个调解人,才能获得最大的话语权,但若是其中一方被消灭了,那么另外一方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以如今赵曙手中的军队,是根本不可能对抗本土的军队的,所以趁着这个时候拿回赵曙手中的权利,对于赵昕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赵曙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徐清的信还没到,赵曙就很快减缓了向东大陆进军的速度,在攻打叛军时,也是速度很慢,往往一个月的时间才攻下一座城池,他当然知道,身在本土的那位表兄弟对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忌惮,只不过刚刚得到这个消息,赵曙也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没有思考到这一层,但后来等军队进入西大陆之后,他立刻便联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很快便停止了快速进军,开始缓缓向前推进,然后在遇到西大陆的反抗之后,果断撤出了东大陆,以避免被赵昕惦记上。
影响一个地方的局势有很多种办法,并不一定要用进攻的方法,这是最笨的,赵曙在撤军之后,自然心中有所不甘愿,他可不希望一辈子待在新大陆,对于皇位,他确实有着属于自己的野心,如果不拿下整个新大陆,他根本没有资本去赢得士大夫们的支持,而如果没有士大夫的支持,他想要当皇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想当皇帝,必须要有士大夫们的支持才行,不然即便自己当了皇帝,士大夫们不满意自己,在执政上阴奉阳违,他这个皇帝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乎的,而想要获得士大夫们的认可,实力是很关键的一点,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那群掌握天下的士大夫,又如何会跟自己进行谈判,甚至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
所以他是必须要争取新大陆这一块土地的,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愿意来这的原因,当初赵昕想要找皇室来新大陆当总督,以此来压制文官在这里的势力,当初刚开始的时候没人愿意来,新大陆总人口不过五十余万,来到这里根本就是穷乡僻壤,同时民风彪悍,一个治理不当,便是叛乱四起,这些人根本不会因为你是天潢贵胄就放过你。
因此,即便能够当总督,手中掌握有权利,许多人也不愿意来,他们天生就是皇室中人,即便手中没有权利,但有的是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尤其是工业化以后,他们从朝廷的手中得到了大量的资金,然后他们把自己的钱用来投资公司,每一个手中的钱财,都称得上是富可敌国,又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找罪受呢,汴京城这花花世界够他们享受一辈子的了。
而赵曙却是第一个愿意来这里的人,当初整个皇室年青一代都说赵曙自不量力,以为真的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跟那些文官们作对,皇室不是没有想过夺回权利,只要皇帝拥有了更大的权利,他们就能像以前一样,即便违法,犯法,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他们的罪责,不像现在,便是当街骂一句庶民,都会被御史参上一本,一个不好就要在报纸上写公开道歉信,简直是颜面扫地。
可一百多年的时间,早已经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变成了庸人,而能够当上官的,即便是最底层的那些官,也都是从上千万人中厮杀出来的,哪一个不是天赋绝伦,后天又超级努力的人,跟他们进行争斗,根本不可能赢,而整个新大陆,到处都是大臣们所成立的殖民地,整个新大陆大量的人口在他们的手中,总督拥有的权利是很有限的,所以谁都不愿意来,他们害怕得罪文官,而赵曙愿意来,自然砸他们眼中便是不自量力的那一个了。
当初的赵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那些贬低嘲笑自己的人,他自然也是瞧不起,在他看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但等他真正来到新大陆的时候,这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么的麻烦,他手中只有一只五万人的军队,而底下的所有殖民地,除了新世界城属于他直辖之外,其余地方,全部都是由大臣们的家族所控制,其中的市政机关,全部被这些家族的人所把持,他根本连插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情况不仅仅在西大陆如此,在东大陆也是如此,张青北喊着平等自由的口号,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敢得罪朝廷之上的士大夫们,毕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支持,张青北才能坐稳这个位置,所有新大陆上的大城市,小城市,几乎全部是由世家大族所把持的,在这样的土地上,赵曙能够打拼到如今这个地步,与世家大族和谐共存,没有招致反感的同时,还使得自己手中的权利得到进一步的扩大和稳固,这其中有多么的不容易,只有赵曙自己清楚。
这一点,即便是张青北也没有做到,因为世家大族的力量在新大陆实在是太强了,这也是赵昕不敢换掉赵曙的原因,有赵曙在,他能够凭借各大家族之间的矛盾,以彼之矛,攻己之盾,众多家族还能在他的手中,安稳一点,若是没有了赵曙,这些家族就会像东大陆一样,几乎所有的地方行省官员,全部都是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在这里,他们甚至连公务员考试都不用参加,只需要有家族的支持,便是一个傻子,都可以成为一名市长,甚至是联高官官。
如今的新大陆,其实颇有点像是西晋时代一样,门阀林立,而中央皇室的力量在新大陆是很弱小的,每一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军队,彼此之间互不统属,只听命于自己的家族,而在本土,他们的家族又都有士大夫撑腰,无论是张青北还是赵曙,都不敢轻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