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纵马前趋,遥问道:“刘使君欲何往?”
刘繇出列对道:“孙将军欲取吾首级乎?刘某头颅在此,余皆无辜,还望孙将军恕之。”
孙策摇头道:“刘使君错怪我也,我屯兵于此,闻报有旗号不明者来,故来察之。未曾想是刘使君。”
刘繇见孙策没有恶意,乃道:“孙将军,我既败,扬州非我有也。今率残部往豫章,还望孙将军能放我等一条生路。”
孙策本就无害刘繇之意,虽有拉拢之心,但劝降刘繇,暂时他也没这资格。于是便让出一条道来:“刘使君请便,一路山高水长,还请保重。”
刘繇看了孙策一眼,拱手为礼,谢道:“若能有再见之日,繇誓必报孙将军今日之恩情。”说完,便率部曲,一路往豫章而去。
豫章太守华歆闻刘繇至,亲率郡中诸曹出城迎之不提。
刘繇既走,袁术遂占吴郡。至此,扬州全境,除豫章外,全为袁术所有。又拥豫州全境及徐州三郡。于是袁术自号扬州牧兼徐州伯。又阴使心腹于三州煽动吏民,谣传五德轮转之说。全力为自己的阴谋造势。
又有孙坚在豫州,与曹操相拒。曹操打着替朝廷讨贼的旗号,先袭鲁郡(故鲁国)得手后,命大将夏侯惇率兵攻打逃到沛县的鲁郡太守袁忠。然后自己又率大军,自济阴攻打梁国,自陈留攻打陈国。
梁王和陈王本是汉室诸侯王,曹操又得了朝廷专命征伐的许可。态度自然是不言而喻。梁王还好一点,性格温和,本事也较为平庸,只是暗底里与曹操眉来眼去,悄悄提供帮助。陈王就不同了,曹操只是把大旗一竖,兵还未来,他便高调的表示,服从朝廷安排,要兵给兵,要粮给粮。好悬没把孙坚给气死。
豫州四处起火,境内却有这两个刺头。孙坚想来想去,心想还是出兵把这两人给灭了算了。不然的话,这豫州哪里还有自己的份,迟早得被曹操给吞了。不过,孙坚又不想背着攻打汉室藩王的黑锅。于是便派人去九江见袁术,说如此如此。
袁术正是自我膨胀到不可一世的时候,现在居然有两个藩王敢阻挡他的大业,是可忍孰不可忍。袁术气得暴跳如雷,然后对使者道,你回去见文台,让他别管这事,好好打仗,给我守住豫州就是大功。这两个麻烦,我这边派人处理了。
使者又疾马加鞭赶往豫州,见了孙坚,把袁术的意思一说。孙坚心想,行,你想出手那我更是巴不得了。于是便静观其变。
未几,袁术遣了刺往梁国、陈国而去。刺先到梁国。转悠了十几天,愣是没找到一丝机会。因黄巾之乱以来,流民四起,匪盗成群。诸侯王早就收不到田租税赋来供养自己了。于是只能高筑堡垒以自守。平日里没非常重要的事情,轻易不会露面。刺见梁王龟缩在自己的王府一直不出来,便只好退走去陈国。梁王府守卫森严,甲士来回巡视,他根本就不能保证自己能在重重屋舍中找到梁王之前不会被发现。刺要做的是一击必中,而不是胡乱送命。
刺到了陈国,找了个地方,安心的潜伏了下来。他每日里早出晚归,不动声色的打探消息,勘察地形。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机会。陈国相骆俊过寿,陈王将往骆俊府上赴宴。陈国谁不知道王与相同心,两人一起双剑合壁,把陈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天下各郡国,动乱者众多,又有几个郡国能如陈国一样,匪患不生,社会安定,百姓满足?这一切,皆赖陈王和陈相骆俊之力。往年骆俊过寿,陈王都曾赴宴庆贺,今年一定不会例外。
这日,骆府下人早早就起来,开始洒扫庭院,然后里里外外,把该换的全换了。今天是家中主上的寿诞,而今天也会迎来一个尊贵的人。骆俊向来节俭,每次过寿都是不动声色,奈何自从陈王来了一次,陈国上下吏民全部知道他的寿诞。非得要替他庆贺。骆俊却不过众人美意,也只好在寿诞当天,在外院摆上宴席,以宴同僚和百姓。然后在庭内,亲自招待陈王。这一次,也是一样。
到了晚上,骆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外院中,陈国其他诸曹官吏和士民代表已经入席。不一会儿,外面有知唱声道:“陈王到!”
闻得陈王到,诸人纷纷站了起来。看向府门口。便见在骆俊的陪同下,头束金冠,身着锦袍的陈王刘宠走了进来。
刘宠自负勇力,天性也不喜招摇。这次过来,依旧是轻车简从。除了几个贴身护卫,便再无他人。陈王既到,宴席便开。骆俊在外面招呼了几句,便径自入内,陪陈王饮。
酒过三巡,有侍者进来侍候,待到席前,骆俊忽然想起他刚才可没唤人进来,于是便道:“何人唤汝来此?”
侍者低头不答,骆俊大惊,跳跃而起,那侍者袖中忽然弹出一柄薄剑,迎风一抖,挺得笔直,然后直刺入骆俊心口。骆俊大呼一声,仰面栽倒。好陈王,虽然喝得微熏,反应却仍然迅速,在刺刺杀骆俊的时候,他便起身,把案席用脚一挑,直击刺背部,而后疾呼道:“人来!有刺!”
院中此时也乱作一团,刺的同党在外院中也出手了。庭中,陈王提起佩剑,与刺大战,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援兵久久不至,只怕是在府外被贼党给拦住了。如今只盼侍卫速速解决其他贼党,来援自己。否则,今日危矣。
陈王所习,乃骑射冲阵之术,与刺杀之道大有不同。刺惯于在狭小空间辗转腾挪,出招又阴又狠。陈王哪里是这类人的对手。战不数合,身被数创。
陈王血流如注,犹自不退,虎喝声声:“尔等竟敢刺杀孤王,可知此乃夷族之罪乎?我大军即来,还不速速退去!”
骆俊府邸离陈王府不远,此时喊杀声四起,陈国的都尉只要不是聋子,也应该反应过来了吧。哪知这群刺,是袁术阴养多年的死士,能完成任务,那把性命扔在这也就无所谓了。听得陈王呼喝,于是攻势愈急。丁丁当当的一阵对攻,火花四溅的同时,陈王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
陈王胸口喘息不定,气息急促。到了此时,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只怕是难逃此劫了。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军号声,陈王纵声大笑:“贼子,孤王死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通通都得给孤王陪葬!”
刺也不多话,平稳气息之后,猱身又上,寒光乍现,剑剑不离陈王要害。陈王心中撑着一口气,只求多遮挡几下,让大军把这给围了。到时这些贼子,一个也别想逃。
又斗数合,陈王气力衰歇,终于无力再斗,于是后退倚墙,笑道:“孤乃汉室宗亲,天潢贵胄,岂能死于贼手?”言罢,竟引剑自刭。
刺见陈王死,一个纵跃,跳出院中,正欲攀爬上房顶,一枝箭矢擦脸而过。伴随着隆隆鼓声,陈王府的军队把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别说是个人了,就是只鸟,也无法飞出去。
陈国都尉带了兵,进来二话不说,把所有幸存者全部按翻在地,有反抗的,立马一剑砍为两段。然后冲了进去,在内庭看到骆俊和陈王的尸体后,沉默良久,铁青着脸嘿声道:“所有人,就地甄别。谋逆者及其同党,夷其三族。”
大汉立国到如今多少年了,从未有过刺刺杀王驾的事件发生。今天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竟然发生在陈国。陈王与陈相同时被刺,陈国都尉知道这事捅破天了,于是宣布陈县戒严的同时,在骆俊府上严加拷问。
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毕竟刺多是外地人,还是很好指认的。陈国都尉一听口音全是江淮人士,心中便若莫有了个底。吩咐把这些乱党都严加看管之后,陈国都尉赶紧写了奏表,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
陈县连夜调动大军,到了第二天,这事便瞒不住了。国中百姓得知陈王和陈相骆俊被刺,哭声震天。又念陈王既死,再无人能保他们平安。于是恐慌之下,纷纷出逃。陈国为之大乱。奏书到了洛阳,天子见了,也不由惊愕不已。转而念之,区区刺都敢刺杀王驾,难道大汉帝国的威仪已经荡然无存了么?
天子伤感了好一会,命诸臣为陈王商定谥号,又使人问陈王后嗣。未几,有大臣来报,为陈王上谥号愍,因陈王太子早夭,陈王只有一女,故无后嗣继陈国之封,陈王一系,传国四世,到此国绝。
陈王在国遭忧,使民悲伤,故谥愍。天子又令陈国都尉,拷问幕后指使,有结果了便上报。与此同时,陈王遭刺,也传遍了诸州。近在咫尺的梁王得闻,那是更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彻底的躲在家里当安乐翁。
青州,刘备正与诸臣下田以身作则,劝民农桑。闻讯也是大为惊讶。他之前都不知道陈王这一号人。在弄清楚始末之后,刘备知道,陈王只怕是遭袁术或者是孙坚的毒手了。孙文台武勇雄烈,看不惯你只会举大兵攻之。不会使这等阴损手段。看来是袁术的可能居多了。刘备吩咐左右道:“且看朝廷抚恤如何,陈王无子,其女亦我宗室女。若朝廷抚恤无力,接来我青州善养之。”
陈王一遇刺,天下诸侯的防卫又提高了一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