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景怀没应声，就静静看着桌面，也没有跟江北说经过顾明媛的治疗他的腿已经有过一些知觉了，也没有说自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就只是看着桌面上的纹路发呆。

    基地上的夜晚安静下来就十分静谧，当基地里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候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就只剩下了探照灯，战士们住的那栋楼里还有几个人没睡，其中一个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看着隔壁床，怀里还抱一只兔子。

    还有一个人在二楼的某一个宿舍，台灯始终亮着被调到了最暗的一档，本来还崭新宽大的书桌在这人堆满资料以后就显得很拥挤，还有不少正在写的手稿，旁边是投影出来的演戏录播视频。

    这种视频资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就连他手里的资料也算是不被流通的违禁品。但是不难看出这个年轻人似乎非常紧张又有压力的样子，熬到深夜，额前薄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是一种紧绷的状态。

    桌面上散落的手稿资料角落里都写着“祁君子”三个字，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资料上密密麻麻分析了不同人的不同作战风格。祁君子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心绪，可当这深夜寂静的时候祁君子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有时候分析做到了一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动作或者已经心里有谱的战术时就会想，自己在做什么这件事情。

    祁君子其实不太喜欢那种感觉，但似乎在那种感觉里的时候祁君子觉得那是自己，其他时候祁君子总觉得自己个傀儡，甚至在清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令人羞耻。作弊，要奋力去接近目标人物以达到组织给自己的要求，祁君子不知道为什么组织上就选中了他。有时候祁君子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有时候做不好事情就会非常焦急，他也知道自己的出身，当他从虚拟舱体出来被选到荒野基地在手臂上刻章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因为在手臂的另一处，在很深的地方也有一个神秘而隐蔽的章印。

    他的目标人物是王熙河，王熙河看起来不像一个坏人，但是祁君子脑子里的指令非常明确，尽力了解王熙河的一举一动，你的敌人只有王熙河一个人。

    祁君子喜欢狩猎的感觉，有的战士一旦近身，他就可以自动看到对方的身影，并且还可以以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击杀对方，这种感觉能带给祁君子快感，他喜欢敌人被爆头的感觉，虽然有锁定头部这种外接设备，但成绩斐然总是真的，那能带给祁君子一种力压群雄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演习结束的时候祁君子会从一种充足感掉进另一种失落的空虚感，那种感觉很糟，就像是祁君子只能在夜里鬼鬼祟祟做一个并不上道的英雄，而在白天的时候他就是那个轻易淹没在人群中的一员，似乎不受瞩目。

    祁君子喜欢备受瞩目的感觉，可脑海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在白天高调，只能在深夜苟活。就像是现在的他，只能在演习中恣意飞扬，一旦回到基地上他就只能沉默，不能发声。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在别人都睡着，在祁君子处于一种极端想突破情绪下的时候，他会看到那个真正的自己，没有铭牌的束缚，没有任务的打压，就只是一个从1017组织里长大的孩子，这个时候他就会问自己是谁，在做什么。

    但时间很短。

    当初的祁君子本来就不是原身，虽然是以前十名的成绩率先踏进荒野基地，但是他并不是原身，或者说他的躯体是他原本的，只是遭受过伤害，只能算底子还可以。

    那也只是在体能方面，真正的问题是祁君子的意志与别人相比相差太多，当祁君子发现不少问题原木都能做到一点就通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危机感了，而他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搞得懂那些东西，于是，就沉浸在黑夜中到现在这个时间。

    不过倒也给了别人一种“祁君子备受器重是有理由”的感觉，加上祁君子还是个前十名，最后就连原木的态度都从微微不悦变成了心悦臣服。

    王熙河单坐着大概是坐累了，换了个姿势倚着身后的墙壁以后还是照样朝着喻景东的方向看，眼睛里没什么光芒，只剩宁静。三月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王熙河挪动身子的时候都没有吵醒它。王熙河又抬头环视一下对面的江南和旁边的文理，以呼吸来判断，文理大概睡着了，江南一定还没有睡着，因为他几乎听不到江南的声音。

    “喂。”“吓我一跳!”王熙河本来看向江南的方向，喻景东忽然出声吓得王熙河直接喝了出来，同时王熙河也确定了，不但是江南没睡着，文理也没睡着。

    喻景东瞪大双眼看头顶处的王熙河，语气不善：“你一直盯着我还说我吓人，大晚上不睡觉明天是不用训练吗?”

    “我补充过营养液了，好几份喝得我有点撑。”王熙河揉了揉肚子，帮着被吵醒的三月调整好姿势，手肘撑着床头：“大东你看我态度多诚恳，你给我说说你哥哥，要不到时候我被整死了，明媛给我报仇怎么办。”

    喻景东抬眼准备瞪王熙河一眼但是由于角度有限没有成功，所以便起身做好认认真真瞪了王熙河一眼：“我哥不是魔鬼。”

    “就怕魔鬼起来比魔鬼更可怕。”王熙河从善如流。

    “只要你听话能完成他给你的任务，他会对你很好的。”喻景东不紧不慢说道：“但是我估计你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敢不完成他的任务。你一直想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样的人，实际上我也想告诉你，但是我脑子里空空的。我跟我哥接触时间太少了，小时候接触少长大一点接触更少。但是小时候听话，又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我很少挨骂挨揍。长大以后干脆就见不到哥哥了，江北哥不允许，石头哥为了修正我也花了不少功夫，那会儿每天睡觉的时间都非常少，现在想想都觉得是一场噩梦。”

    笔尖徜徉在热血的青春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