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入睡,也许是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所以潜意识的告诉自己不要睡。
歪歪抚平定涵皱起的眉头,然而它总随着梦悸再度卷起。歪歪想说他很可怜,然而随着一想这些在毕洛眼里到算不上可怜吧!她不经意的扭头看毕洛一眼,却瞧见他的视线刚好转移了过来,同样也是那么的不经意。初见毕洛的时候,只觉得对方仿佛是一个罩在美丽的玻璃瓶上的人,而他的瞳孔亦如玻璃一样美丽易碎却又倔强地隔离一切。
此次见面,两人没说什么话,仿佛在等着谁来打破平静。
“汪汪汪……”二哈忽然叫了起来,歪歪才发现因为自己的失神让定涵的身体微微泛起红光,梦比现实更可怕的是它能将恐惧放大到永无止境的地步。
定涵微微睁开眼睛,慢慢感知周围的环境,发觉自己在别人家中睡着的时候,便脸红说道:“不好意思……”
“不要紧的,我知道你很累……”歪歪轻声问他说:“还要不要在睡一会儿~”
“不了!”定涵摇摇头,稍微睡了一觉让他精神好了些许,虽然视线还很迷离恍惚,可是确实比先前好了。他揉了一会儿眼睛,发觉神案上的檀香也燃烧殆尽了,几缕轻烟袅袅升起。
歪歪问他:“你在梦里梦见了什么……我感觉你很辛苦呢!”
“没什么……”定涵不太愿意说起,他的性格多少有些封闭,如果别人不能察觉,他将永远缄默。然而他还是会笑的,当他微笑的时候,也确实是忘我的。人呐!有时候就是琢磨不透的生物,在大笑之后蓦然的失落,在倾尽一切相信别人之后又忽然觉得孤独,在排斥中又忽然的接纳……矛盾又纠结的生物!
“没关系,不说也没关系的。”
“嗯。”
一场雨骤然而至,稀稀疏疏的雨拍打城市里的钢筋水泥。
“怎么突然下雨了?”歪歪拉开窗帘,看着湿漉漉的窗沿。
毕洛说道:“这几天空气就闷闷的,是时候该下一场雨了……”
忽袭的雨让空气变得有些凉,毕洛昨晚才泡过水,今天在吹风难免打喷嚏,歪歪见状赶紧关上窗户拉上帘子。
“我……要不然……先回去吧!”定涵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雨很大,你坐会儿再走吧!”
“没事…借我把伞就可以了,我过几天还过来……”
“那……”歪歪在角落里发现了玫瑰,此刻它是一把黑伞的模样,这原本是小平安的东西,歪歪以为它应该跟着小平安走了,没想到是被留在家中。回想起来,玫瑰会被制服,歪歪也有一番功劳,所以当她拿起伞的时候,玫瑰没有抗拒的意思。
“这把伞……”毕洛觉得伞有些异样,可当他伸手触碰时,却被灼热的刺痛感逼回。他看着自己发烫的手,表情有些落寞。
“玫瑰有些灵性,它抗拒你,大概是在保护你吧!”
毕洛没有接应。
随后,歪歪掐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狐狸血在伞柄上,玫瑰的颜色微微起了变化,仿佛是黑暗中的水池泛起了红色的涟漪。
“这把……可以吗?”
“行的,谢谢!”定涵双手接过伞,十分感激地离开。
雨……滴答滴答……
定涵的耳边传来有节奏的声音,慢慢地这些音符变成了古老的唱诵,一阵风袭来……雨滴变成了漫天的樱花,伞随着风消失。
在定涵面前的是一座古庵,里面不知供奉着哪路神仙,只是庵前的石狮子威武守护着,庵的上空两条龙盘旋着,让定涵不敢进去。不过,这庵前的樱花树却是那么柔和,花瓣轻轻坠落于石板路上,定涵脚步亦是轻缓,唯恐踩碎由浪漫的花瓣铺成的小道。
越往里走,房子越是古朴,青砖黛瓦的古屋,石板小道边上的苔藓,定涵一开始因为不知道在哪里而慌张,但后续地便接受了这里。
这里毫无人迹,所以空气宁静且平和,这是定涵一心向往的世界。他在这里走走停停,享受着风吹花落的美好,放下所有的戒备松懈下来。
不过,天总是会黑的,夜幕渐渐垂了下来,寂静涌入心间。人,天生恐惧黑暗的环境,特别是在陌生的环境。随着天色变暗,定涵开始寻找出口,他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回到了庵前。到了夜里,盘旋的龙已经栖息在屋檐上房,仅有石狮子依旧威武守护大门,定涵几次欲进,却被某种神圣的感觉驱逐在外……定涵索性一路狂奔,他知道这是梦,只有自己跑到了一定的极限就会醒了……
可是他一直走不到出口,一路狂奔之后在他跟前是迷宫般的长桥。这座桥是石块累成的,它很长仿佛延伸到看不见的彼岸……
因为背后是一片黑暗,而跟前还有些光,定涵咬咬牙,决定踩上细长的石桥,他一直走一直走……结果发现根本到不了彼岸,因为迷宫会把他送回原点。
在他被困住的时候,远处的灯火越来越清晰,后来他已经能看到现代的建筑和路灯,可是长长的河流阻碍了前路,长桥只是给了他假的希望。
“要回去吗?”夜色中一个人影闪过,“那就只能跳下去了!”
说完,只听见水里噗通一声,随后便是一条长长的水痕。但是定涵根本不会游泳,可是他真的很想回去。眼看着长桥即将被水淹没,古城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古木森森……定涵最终决定奋力一跳,他挥动着手臂和双脚,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姿势游动着,但庆幸地是自己没有淹死。
后来,他终于爬上了岸,手上触碰到水泥路,那一刻他终于松懈了!他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尽管他曾经是厌倦了,但说到底还是自小长大的地方,在这里他甚至可以不用思考,双脚就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带着欢欣回来,可那个黑影却在路灯下等着他,对他说:“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不觉定涵手持着黑伞站到了湖边那是他昨晚跳下的湖……只见那里围着许多人,周围还有警戒线,后来当警察抬着尸袋离开的时候,尸体径直从他身上穿过,他才知道那个人是自己……
其实那夜他的呼吸已经在湖水中停止了……
雨啪啪拍打伞面,定涵扔下伞,感受雨的气息和节奏……他已经收拾好心情,打算好好珍惜现在了,可是耳边传来的是亲人哭泣的声音和路人的惋惜,最终他也像那个红衣老人一般成为别人的叹息。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肉身已经不行了,我只能暂时把你的灵魂拉上来,这样你或许还有机会重生吧!”
“我还有机会吗?”
“听说冥界也如现世一般精彩,跟着他去吧!”毕洛话音刚落,黑影在雨中闪现,他是附近的鬼差,昨晚本来想强制带定涵走的,却被毕洛中途拦下了。
“是吗?”昨日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在毕洛未救自己之前,他确实感受到身体被枷锁捆住,不过今天那人的并没有带枷锁过来。
“你能放下吗?”毕洛问他。
“嗯……至少……不在恐惧未来的一切了……”
他害怕自己遭受非议,结果发现自己成了议论的对象时,一切也不过如此。人情世故,看透而不说破。心如明镜却能通透才能做人上人,能看破红尘却不能释然,肉身就是一座监狱……游走在人世间,也不过数年耳。
雨消停了,毕洛俯下身子试图再一次触碰玫瑰,但是玫瑰却消失了,它应该是完成任务回到了歪歪身边。
“你没事吧!”梨子从人群中走来……
“没事,打扰你工作了吗?”
“没有……只是……”
“我偶尔喜欢自言自语,你是知道的……”
毕洛转身离去,他知道背后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但是他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