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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一段短暂但和谐的日子,吴芸打电话问元鳕什么时候回汀坊,打破了这种和谐,她们放寒假了,她想跟元鳕见面。

    元鳕问莫逆,想不想回去,莫逆随她,她就订了两张机票。

    要出发的时候莫逆突然有事,要回一趟元诀宫,元鳕只能自己先走了。

    莫逆送她去机场,路上堵车,不是高峰期,也不是周末,三环堵的一塌糊涂。

    元鳕在副驾上涂脚指甲的指甲油,“要晚点了。”

    “那,我们乘地铁?”莫逆问她。

    元鳕刚好把最后一个脚趾头涂完:“我去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

    莫逆就要解安全带:“我去看吧。”

    元鳕比他快:“你待着吧,我去一趟。”

    说着,已经下车了。走到前头三岔路口,呜呜泱泱围了一群人,元鳕挤进去,原来是有人求婚。

    男主角弄了好几辆车,后备箱全是花、气球,女的很感动,捂着嘴一直哭,现场围观群众一副副看好戏的态度,还有拿手机拍的,画面确实挺好,可那要在不占着公家资源的情况下。三岔路口求婚,怎么想的?元鳕过去就给他们踹了,就是脾气不好。

    男主角懵了,看着元鳕这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女的,满脸匪夷所思:“你谁啊?”

    元鳕:“没看见马路上堵着车?”

    男主角除了想求婚,还想拍视频传到社交平台,这个三岔路口哪个角度都最美,拍出来有韩剧的效果,他可是计划了很久,决不允许有人捣乱:“那么多车都不说话,轮得着你吗?”

    元鳕:“我管他们说不说话,你堵着我了。”

    男主角撸起袖子:“嘿我说你这个人!”

    女的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我们换地方吧,拍时间够长了。”

    男主角觉得这么多人看着,被一个女的站出来这么说有点现眼,劲儿劲儿的,不愿意动弹:“不是她想干什么啊?尊重人不会吗?”

    元鳕懒得跟他废话:“赶紧滚,把地方腾出来。”

    男主角心里憋闷,他虽然不觉得他占用公共资源这事儿有什么,可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就准备下那女的给他的台阶,可元鳕态度实在是不好,他又觉得他没什么错,就拿起车上的棒球棍冲过去了,没想打人,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他还没到跟前,就被元鳕转腕打出去了。

    围观群众都嗨了,卧槽!这他妈什么情况?这女的是个练家子啊,看这动作利落的。

    男主角看看自己胸腹,再看看元鳕,完全没看明白她是怎么出的手,好他妈快,妈的这是二十一世纪吗?现在女的不学点格斗、武术不出门了是吗?

    那女的见状拉着他往回走:“走了走了,人越来越多了,别这个画面被人上传了。”

    男主角不爽也没辙,打不过啊,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夹尾巴走了。

    他们一走,堵着的车没多会就疏通开了。

    元鳕返回车里,莫逆发动:“怎么解决的?”

    “暴力解决的。”元鳕说。

    莫逆:“……”

    元鳕:“他们也是没人教他们正确的道理?怎么连基本的行为规范都不知道?”

    她这话说的讽刺,但不是冲莫逆。莫逆跟她说:“你不能因为有错误示范就去否定一个好的教育的必要性,再好的苹果也得打药,打药也不能全避免长虫,但可以让大多数苹果不长。”

    元鳕突然笑了:“道长可以。永远正直,我这么混蛋都不能让你近墨成黑。厉害。”

    她说的话总能让莫逆觉得不好意思,有时候挺平常的,但就是觉得她不怀好意。莫逆没搭茬,总算让这个话题过去了。

    很快到机场,元鳕跟莫逆要分开了。

    莫逆看着她,给她整理头帽:“到了给我打电话。”

    元鳕点点头:“你那边结束了告诉我。”

    莫逆:“嗯。”

    元鳕:“亲我。”

    莫逆下意识看四周,清咳两声:“这么多人。”

    元鳕:“亲我。”

    莫逆就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她一口,亲完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记得打给我。”

    元鳕抱了抱他:“我等着你。”

    分开之前说的好好的,可元鳕真的命太烂了,或者说,仇家太凶残了,压根不给她安分过日子的机会——在元鳕赶到汀坊时,吴芸不在,龙婆死在家中。

    *

    推开龙婆家院门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新房子的建筑图纸,她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反而是龙婆给了她一个惊吓。她就躺在血泊里,闭着眼睛。元鳕慢慢靠近,表情从平和,到惊愕,到淡漠,几乎没用太长时间,可她越淡定,就越让人瘆得慌。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她,冰凉僵硬的触觉让她猛地收回手来。这么怎么了呢?她拿了钱,拿了图纸,还找了工程队,马上就要盖新房子了,怎么就不等一下呢?

    为什么?

    就不能冲她来吗?龙婆年纪那么大了,为什么?是她放松了懈怠吗?是啊,如果不是她贪图跟莫逆之间和谐的时光,又怎么会让迟加遇有机会找到她的弱点?

    她跪坐下来,把尸僵及身的龙婆搂在怀里,学她以前抚摸她的姿势,理了理她灰白的头发:“我想着新房子不用太大,你一个人住,太大一定会觉得孤独,我就画了好几天。我画啊,画啊,觉得你那个灶台太破了,底下都是坑,你每次做饭要小心着,避免崴脚,可你总崴到……”

    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来了。她把脸埋进龙婆的颈间,眼泪全灌进了她血染的领口:“你还没教全我下蛊的本事,你能不能醒来……”

    饶她怎么求,龙婆都再也醒不来了。

    她在龙婆的院里待了很久,脑袋里想的全是小时候她教她认草药,蛊虫,还跟她说,外面的世界大,可也不见得有多好,人看过的东西多了,想法就多了,这么多想法,很难保证还有一颗纯粹的心。后来她说的话,全都成了真,元鳕在外头的世界,就没碰到过一个好人。

    叫了殡仪馆的人上门,把龙婆安置好,已经是两天后了,元鳕始终没见吴芸的身影,去他们家,阿泊说她前些天就出门了,再没回来过。

    她开始心慌,疯狂给吴芸打电话,怎么打都是关机。

    她等不下去了,把帽子、口罩摘下来,换上苗装,把短刀佩戴好,先去找了龙保达。

    本来想让他看着她把这帮人都弄死,最后再送他走的,让他好好感受下恐惧的滋味,可他真的太不惜命了。龙婆没出过山,是个草鬼婆但族人看病都要仰仗着她,所以这么多年没有过仇人,会杀她的只能是元鳕的仇人,迟加遇。

    迟加遇能知道汀坊不稀奇,跟霍起或者他那帮哥们打听下就能知道,可他不可能知道龙婆跟她的关系,霍起他们都不知道,那只有一种可能,是龙保达当了那条狗。

    她过去时,龙保达正在烧香。这会烧香,有点晚了。

    龙保达听见动静扭头一看,魂都吓飞了,跪着的腿就没起来,爬到她跟前:“我真没想到他会杀人,我真没想到。丫头你听我说,我……”

    元鳕不想听,一刀子捅过去,扎在他胸口,紧接着是第二刀:“我让你活太久了。”

    龙保达抽搐着躺下去,瞪着眼看着元鳕,马上要死了,可他眼里更多的还是错愕,一点忏悔都没有。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以往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所以他从不觉得他错了。

    元鳕在跟他相处那些年,能感受到他是被宠大的,通过他只言片语也知道宠他的是姐姐,也就是元鳕她妈。她妈只有龙保达这一个亲人,就什么都为他考虑好,也什么都让不他做,渐渐地,他就什么都不会了,觉得所有人都欠他的,姐姐没照顾他一辈子就死了,他就卖她孩子。

    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挽救的必要,他早该死了。

    元鳕看着他断气,那感觉真爽,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受的罪都有了补偿。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人,她一定不会在活着的时候就把地狱里的日子过了一个遍。

    杀了龙保达,元鳕黑色的苗装上沾了血,可是没关系,血腥味更让她清醒。

    站在汀坊岩坡上,她看着山下的路,算着迟加遇会什么时候来——她跟迟加遇这场对峙不可避免,他这个行为就是告诉她,他现在疯了,不好惹。

    可他不知道,他这个行为,才是逼疯了她。

    元鳕就等着他,他来汀坊这么造次,除了挑衅她,也是要引她回来。外头文明社会,他作为一个‘文明人’怎么能让人知道他心里住了个恶鬼?他得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界儿把元鳕宰了,然后出去接着做他那个翩翩君子。

    她等了很久,等来的不是迟加遇,而是吴芸的死讯。

    吴芸死在了城镇一家宾馆,警察初步调查得知,她是在被轮奸过后的第三天,被残忍杀害的。阿泊听到这消息,当场昏厥,半个族的人都聚到了吴家院儿里,都低着脑袋,谁也不说话。

    元鳕随警察去看了吴芸的尸体,看到她青白的脸,音容宛在,她猛抽了自己一巴掌,脑袋里全是不久前她活蹦乱跳要跟她一起生活,要照顾她的画面。

    那时候她坚定地送她出去上学,她知道那是吴芸的梦想,可没想过,后来吴芸的梦想是跟她一起生活。两个人还跟小时候一样,简单、快乐,不用想很多,不用逼迫自己跟上这个世界的脚步,管他有没有出息,有没有远见,做个俗气的平凡人又有什么不好……

    她就想啊,想啊,但一低头,什么想法又都没了。

    人已经不在了,她还想什么?

    接连两次,她生命仅剩的用心待她的人遭遇不测,她从前能想通的道理,在这一刻,好像都想不通了。人到底要多谨慎,才能活着过完这一生呢?元鳕就为了这条命,就为了活着,她想尽了办法,到头来她是活了,可这代价为什么是要她珍惜的其他生命呢?

    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袭来,她真是肝胆寸断。

    她这半生,就那么点在意的东西,就他妈一定要给她夺走吗?她他妈是上辈子毁灭了世界吗这辈子要让她这么砸骨抽血的还?

    抱着吴芸的尸体,元鳕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我让你跟我一起生活,好不好?你来北京,我们一起生活,我不用你照顾,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没有人答她。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生在她身侧腼腆又小心地陪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