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平陵。
“阿姐,阿姐,阿……姐。”
当胡封毛毛躁躁跑进自家宅院时大喊着冲进窦璎的房间,结果却看到窦老媪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胡封心里一阵发毛。
“阿嬷!”
胡封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头丧气的呆战原地,眼睛的余光却看向窦璎,自己的阿姐正在规规矩矩的写着大字,头上还盯着一个陶甑。
“你的功课做完了。”
窦老媪不似滴水聚的和蔼,一脸冷漠的问道。
“没,没呢?”
胡封浑身不自在的低声道。
“还不快去做。”
“喏!”
胡封听到窦老媪的话赶忙退出房间,耳朵还依稀听到窦老媪清冷的声音:“字好就能给人一个好印象,这也是你在宫中立足之本。”
“是,阿嬷!”
窦璎同样以清冷的音色答道。
胡封一个激灵,疾步走开,看着这座三进的宅院远比滴水聚的要大,可他再也感觉不到滴水聚那时的温暖。
小伙伴没有,阿牛他们都走散了。
铁铮叔也变了。
那个令人讨厌的张贼曹回来了,身边还多了许多不认识的武士。
阿嬷犹如换了个人,除了头发还有些花白,皮肤却一夜之间变得白皙水灵许多,比胡封前十几年见的女人都美。
最关键的是对自己的态度,几乎跟滴水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每天除了督促自己做功课、练武,就是做功课、练武。
这里连先生,哦!王大哥也不准再提半个字。
呵呵!这到底怎么了?
胡封想到这迷茫的看着阴沉沉的天,这样的天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某不喜欢这样,都怪该死的匈奴人,如果不是匈奴人袭击滴水聚,他们也不用背井离乡,更不会物是人非。
“啊!”
胡封站在庭院里的一课古木上大吼,来发泄着自己的郁闷。
“吼完了!舒服些了吗?”
胡封喊完,看着依旧乌沉沉的天,心里的沉闷不减,颓然从树上跳下,却突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阿姐!”
胡封惊喜的转身,接着就看到皮肤白皙、貌美如花的阿姐。
如果说这次灾难带来唯一的好处,就是阿姐一夜之间变得漂亮了许多。
“你又吼什么?”
窦璎白皙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冷冽的问道。
“阿姐,你变了,难道你也想入宫不成?”
胡封见窦璎越发清冷,不由怒气冲冲的问道。
窦璎脸色一变,厉喝道:“你又听谁在胡嚼舌头根子,若被阿嬷知道,仔细你的皮。”
“还能从哪知道,从外边坊间,如今昏君大肆采选宫女,阿姐,你可不能入宫啊!”
胡封没好气的道:“毕竟咱们的父辈都是被昏君赐死流放的。”
窦璎听完松了口气,看来胡封真的只是听说,而不是听到窦老媪的机密——入宫,以色媚帝,而后仰仗外戚势力铲除宦官,为父辈正名昭雪。
“休要再胡说八道?”
窦璎冷斥道。
胡封撇撇嘴,转脸笑道:“阿姐,你可想知道王大哥的情况?”
“王大哥?”
窦璎想起王玢脸上的清冷少了几分,毕竟王玢也算一表人才(当然是在当时情况下),且又是道家传人,又心地善良(其实就是萎男加宅男),对自己及阿弟都好,虽不敢说良配,可也对得起自己,关键他俩已举行过婚约。
虽然汉代,女人可再嫁,大部分都是在老公死后,或者被休后。
王玢生死不知,窦璎接受窦老媪的机密并不很困难,如今听到他的消息,冰冷尘封的心忽地一下跳动起来,面上却依然清冷:“你又是听谁胡说的?”
胡封笑道:“阿姐,可还记得年初咱们这流传的通敌叛贼王玢吗?他可能真的是王大哥,而不是同名同姓之人。”
窦璎的眼睛瞬间如火一般着起来,其实年初的时候她就怀疑此王玢乃他想念的王玢,可如果真的是,他怎么不找自己。
关键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窦璎心底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可想到自己的身世及使命,又不愿去揭穿,只是得过且过。
“你,如何得知?”
窦璎没听出来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胡封兴奋的道:“阿姐,可记得那张奂吗?”
在汉代直呼其名,可是极大的蔑视及侮辱。
不过在平陵,说说但也没什么?
毕竟平陵窦氏的衰败,有他推一把的缘故。
“快说!”
窦璎受不得胡封继续卖官司,喝道。
“上月鲜卑入侵,张奂于美稷召集各郡使者商议退兵,有胡姬于宴上刺杀张奂,并高喊:为窦氏报仇。”
胡封说着满脸激动,阿姐姓窦,他们又在平陵,如果胡封还猜不出他们是窦氏余孽,那他胡封也忒傻了。
窦璎眼睛里亦闪着激动,强忍着道:“也许,也许真的是窦氏后人也说不定。”
窦璎才是窦武的幼女,还有其在襁褓中出生的弟弟窦辅,窦氏只有这两个嫡亲存活,更不可能有胡姬后人。
胡封在窦璎挣扎的关键时刻又踢了一脚,道:“阿姐,你糊涂啊!窦氏后人都被流放于日南,青壮大多死在烟瘴中,十不存一,怎可能那么巧出现在美稷,且时间也对不上,坊间皆传此乃王子凡指使。”
原本是有人污蔑王玢所传,可却成了压垮窦璎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胡封热血沸腾的道:“除了先生,北境又有谁还记得吾窦氏,谁又会为窦氏报仇,既然先生没有成功,咱们身为窦氏后人理所应当再行刺杀之事。”
“刺杀张奂?”
窦璎第一次皱眉,张奂乃国之良将,误杀先父乃私仇,何况他在华阴授学十年,又任护匈奴中郎将,实乃北境屏障,刺杀他易,若北境有失,她可就罪莫大焉!
胡封见窦璎有些不情愿,道:“阿姐,吾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怕张奂死了,北境无人可守,其实这次挡住鲜卑人乃是王大哥的功劳。”
王玢大破鲜卑于五原,使其声望彻底传出并州,再加上暗卫推波助澜,使得他在幽冀雍凉司隶都小有声望。
“好,有王大哥在北境镇守,吾等可安心复仇。”
窦璎心里也说不出,放弃窦老媪的机密事而去北境是为去见王玢,还是为报仇。
胡封大喜,忙道:“某这就去收拾东西。”
“回来。”
窦璎一把拉住胡封:“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岂不被人发现,且回来。”
“阿姐,那你说该怎么办?”
胡封想到家里的护卫也不觉得皱眉,虽然可恶的张羡有事外出,可还有铁铮叔。
胡封,想起铁铮,就是一阵气馁。
“且附耳过来。”
窦璎轻声道。
胡封听完大喜,而后姐弟二人离去。
下午,随着北风呼啸,空中渐渐飘起雪花来,夜幕降临时雪花越来越大。
胡封吃完晚饭,就在院落里跟护卫玩雪,一会儿掷这人,一会儿丢那人。
玩了良久,又缠着护卫们喝酒,直到把他们灌醉,才偷偷跑到窦璎院落前学猫叫。
不一会儿,窦璎脸色变得蜡黄,身穿男士深袍,背着一个小包裹出现在胡封跟前,道:“搞定了。”
“嗯!”
胡封点头。
姐弟二人并不走大门,反倒是跳墙而走。
姐弟二人刚走,铁铮就出现,还有一脸正色的窦老媪。
铁铮道:“夫人,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
窦老媪微微摇头:“不必,让阿沅死心也好,不论那个王玢是不是那人,阿沅一定会再回来的,窦氏的仇只有她能报。”
“那某派人跟上。”
铁铮随即道。
“不,你亲自去一趟,不然阿沅不一定能回来。”
窦老媪说完,转身离去。
留下依旧恭敬的铁铮,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