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很難得地教授請了假,徐子沁便找了同樣沒課的張永葳到學校的籃球場上一對一鬥牛。
就看兩道細長的身影在球場上馳騁,展現酷帥高超的球技,兩人誰也不讓誰。
「哎!我不行了,休息一下吧!」張永葳癱坐在地上,像隻老牛一樣喘著氣,汗如雨滴般落下。
「拜託,是有那麼誇張喔?」徐子沁一手抱著籃球,好笑的看著張永葳,「你真的是籃球隊的嗎?體力這麼差沒問題嗎?」
張永葳低頭看了看手錶,隨即翻了個白眼,「拜託,這位小姐,我們鬥了快一個小時都沒休息欸!而且妳又那麼難纏,我都要累死了!」
「哈哈,這是在誇我球技了得嗎?」徐子沁一臉得意地將張永葳一把拉了起來。
「少得意了,今天是我午餐吃得太少,所以沒什麼體力!」張永葳不甘示弱的說,「不然我的實力才不只如此!下次就讓妳見識我如wilton‧chamberlain再世般的籃球神技!」
「是是是~葳哥葳哥你最強,行了吧?」徐子沁拍了拍張永葳的肩敷衍道,並將球一把塞到他懷裡,然後往放書包的位置走去。
「欸欸!等矮子汪下課,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吧?」張永葳跟在徐子沁身後,一面運著球,『咚、咚、咚』的聲音十分規律。
「不行,今晚我媽會煮晚餐!」喝了幾口礦泉水後,徐子沁從書包裡拿出手機,看到有一通未接來電。
顯示來電者為梁語竹,這讓徐子沁不禁露出開心的笑容。
「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她示意還想說些什麼的張永葳安靜,然後迫不及待地撥打了梁語竹的電話號碼。
看著徐子沁一臉花癡模樣,想也知道是打給了誰,不過就是談個戀愛嘛,有必要如此嗎?張永葳心裡忍不住碎念。
電話響沒幾聲,便被接了起來。
「怎麼了,想我啊?」徐子沁故意裝出黏膩的撒嬌音調,這讓一旁喝水的張永葳“噗”地一聲把嘴裡的水全噴了出來。
而電話另一頭一直沉默著,只有細細的呼吸聲。
正當徐子沁感到奇怪時,梁語竹終於開口說話:「…嗯,想妳了!」
聽到梁語竹的聲音,徐子沁皺了皺眉──那柔柔的嗓音裡夾帶著濃厚的疲倦。
徐子沁原本想問是不是工作太累,但還沒說出口便被梁語竹打斷:「小沁…」
「嗯?」
「…我在妳們學校外面…」
r大校門旁,停著一台極為亮眼的白色audi tt,梁語竹坐在駕駛座,茫然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媽媽的病…是乳腺癌…』
腦海中響起昨晚父親對自己說的話。
『上個月檢查報告出來,已經擴散到肺部了,情況很不樂觀…』
『…語竹,不要讓妳媽媽傷心,好嗎?』
「叩叩!」輕敲玻璃的聲音將梁語竹拉回現實,她轉頭就看到徐子沁在車門外笑著朝自己揮手,她一打開車鎖,徐子沁便開了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徐子沁坐上車後問了許多問題,像是──
「語竹,今天怎麼提早下班了?」
「妳臉色好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們要去哪?」
而梁語竹並沒有發動車子,她只是靜靜看著徐子沁。
「語竹?」梁語竹的不對勁,讓徐子沁感到不安,她握住梁語竹放在腿上的手。
「我爸媽…知道我們的事了…」
徐子沁心裡一陣咯噔,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放大,並不是因為『梁語竹的父母知道了』的這件事,而是…為什麼梁語竹要用如此無助的語氣來告訴她?
她看著梁語竹憔悴的側臉,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硬擠出一個自認可靠的笑容,說:「語竹,妳不要擔心,我會努力讓叔叔跟阿姨認同的,所以──」
所以我們一起努力──她是想這麼說的!
「小沁…」但梁語竹卻沒給她說這句話的機會,「我媽媽得了癌症…」
徐子沁呆住了,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平日注重養生的阿姨,怎麼…會得了癌症?
「癌細胞已經擴散了…」梁語竹紅了眼眶,聲音顫抖著。
當徐子沁回過神來,梁語竹已哭成了淚人兒,她趕緊將梁語竹拉進懷中安撫,在接觸到徐子沁的溫度後,梁語竹哭得更加傷心了。
「我不知道怎麼辦…小沁…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怎麼會沒察覺到媽媽身體的異狀呢?明明…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啊!」
徐子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能緊緊抱著梁語竹,感受梁語竹的淚水浸濕她的衣衫。
「小沁…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要對她道歉呢?
「對不起…我們…我們分手…好嗎?」
原本想撫摸梁語竹髮絲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雖然早就預料到梁語竹會說什麼,但實際聽到『分手』二字時,徐子沁仍然覺得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的難受。
「我們…恢復以前青梅竹馬的關係…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樣…好不好?」
帶著哭腔的懇求,撞擊著徐子沁的心…
好痛…
看著如此傷心難過的梁語竹,徐子沁覺得自己的心像被緊緊掐住一般痛苦。
徐子沁無助地看著窗外的枯黃落葉。
明明不想答應,明明…不想和她分開的,但是…還有別的辦法嗎?
「…好,妳說的都好…都聽妳的…我都聽妳的…」
在自己同意分手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梁語竹身體震了一下,隨後緊緊抱住她,不斷抽泣。
「小沁…小沁…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明明同意分手是想讓梁語竹不要再哭泣,但為什麼好像反而火上加油了?
不知哭了多久,梁語竹才慢慢平靜下來,車裡變得安靜無聲,而徐子沁只是閉著眼感受懷中人兒的體溫與香氣。
如果可以永遠這樣該有多好呢?但果然是不可能的啊,因為梁語竹率先鬆開了抱著徐子沁的手,從她懷裡起身。
「對不起…把妳的衣服弄濕了…」說著,梁語竹從置物箱裡抽了幾張面紙,輕輕擦拭徐子沁胸口的淚漬。
徐子沁趕緊將梁語竹手上的面紙接過來,「我自己擦就可以了,妳把眼淚擦一擦吧!」
「嗯,好…」
梁語竹擦乾臉上的淚水後,朝徐子沁笑了笑。
「我載妳回家吧!」
不到五分鐘的車程,兩人都沉默著,梁語竹默默地開車,徐子沁靜靜地看著窗外風景,誰也沒開口說話。
當車子駛到徐家大門前,徐子沁便解開安全帶,說了句『謝謝妳載我回來…』,並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小沁!」梁語竹叫住了她。
轉過頭,看到的是梁語竹深深地望著自己。
「…再見!」
「嗯!」徐子沁露出淡淡的笑容,「語竹姐姐再見!」
然後,徐子沁下了車,關上車門,頭也不回的走進徐家,而車內,梁語竹看著徐子沁的背影,再次落下眼淚。
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徐媽媽聽到了玄關有聲音,探頭一看,看到是自家寶貝女兒回來了。
「子沁啊,回來啦?媽媽今天煮了妳愛喝的蛤蠣湯喔──妳有沒有聽見啊?」原本期待看到女兒朝氣蓬勃的笑臉,誰知道徐子沁卻板著一張臉往樓上走去。
「真是的,今天吃錯藥啊?」徐媽媽不滿地嘀咕著,走進廚房準備端湯。
把湯端到飯桌後,徐媽媽走到樓梯口本準備叫徐子沁吃飯了,卻聽到了徐子沁傷心痛哭的聲音,趕忙三步併作兩步地往樓上衝。
「子沁!妳怎麼在哭?」徐媽媽趕緊敲了敲徐子沁的房門,又轉了轉門把,徐子沁從房內把門鎖上了,「這是怎麼了?子沁妳不要嚇媽媽啊!」
房裡,徐子沁趴在床上,用力捶著床,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她真的想不透啊,到昨天為止不是都還好好的嗎?
怎麼今天她的世界就變了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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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沁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向學校請了假,渾渾噩噩地渡過了兩天,除了吃飯、上廁所,鮮少從房裡出來,也謝絕了朋友的探訪。
而在第三天早晨,徐子沁下樓準備吃早餐時,聽見了客廳傳來父母的對話。
「之前就發現她瘦了一圈,原來是乳腺癌…」
「希望去美國醫治能順利…對了,妳說語竹也陪著去了?」
「是啊,多乖巧孝順的女孩兒啊,把工作辭掉了陪自己的媽媽去美國呢!」
去美國?徐子沁慌忙地衝進客廳。
「幾點的班機?」不理會父母驚訝的表情,徐子沁急切問道,「告訴我她是坐幾點的班機!」
「…是九點的班機…語竹她沒有告訴妳嗎?」
沒有回答父親的疑問,徐子沁看了眼牆上時鐘,8點30分,二話不說的上樓拿了錢包,然後衝出徐家,不管父母在後面叫喚自己的聲音。
出了社區,徐子沁幸運的攔到一輛計程車。
「去松山機場,麻煩開快一點!」
但她還是來晚了…
機場的跑馬燈上,九點整飛往美國舊金山的班機,顯示為『起飛』。
徐子沁茫然的盯著跑馬燈。
為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她?打通電話也好、傳個line也好,不是說要恢復成青梅竹馬的關係嗎?可是為什麼卻不告訴她?
「子沁?」
熟悉的男人嗓音讓徐子沁愣了一下,接著轉過頭看向身後。
「…叔叔…」
咖啡廳裡坐滿了人,徐子沁與梁爸爸就坐在角落的雙人座。
「要喝些什麼?」梁爸爸拿著菜單,詢問著徐子沁。
「不用了…」徐子沁搖了搖頭。
「妳臉色很蒼白,喝些熱的會好一點…」說著便闔上菜單,向一旁幫忙點餐的服務生吩咐道,「請給我一杯美式咖啡,給這位小姐玫瑰紅棗茶!」
待服務生走了之後,梁爸爸雙手交扣在桌上,並對徐子沁露出淡淡的笑容。
對徐子沁來說,那笑容太刺眼,因為彷彿是在嘲諷她…
「看來…語竹並沒有告訴妳她要陪她媽媽去美國?」
徐子沁有些後悔,自己怎就跟著梁爸爸進了咖啡廳…
「沒有…」徐子沁又搖了搖頭。
梁爸爸盯著徐子沁許久,才開口說:「我們聯繫到舊金山的一個外科醫師團隊,他們是乳腺癌與肺癌的權威,這會是個漫長的療程,兩年,三年,或者更久,語竹知道後堅持陪她母親一起去…」
「…語竹會去她大學同學的公司工作,因為那個男孩熱烈地邀請她,而就我所知,那個孩子在大學時期便在追求語竹!」
「子沁,語竹已經答應我,她會開始和男孩子約會…」
徐子沁皺著眉緊咬著下唇,藏在桌下的手握得死緊,關節都發白了。
梁語竹完全把她拋棄了…
而梁爸爸靜靜的看著徐子沁的反應,又開口說:「子沁,我問妳…等妳從歷史學系混個大學文憑後,妳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記得梁語竹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若是一個毫無前途可言的男人要來追求我女兒,我都不可能答應了,更何況對象還是個女人…子沁,我想妳懂我的意思!」
梁爸爸的臉變得好陌生…
徐子沁完全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家的了。
她只記得自己跌跌撞撞地逃離了咖啡廳,等回過神來,她已縮在父母親的懷抱中痛哭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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