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中,一身白衣白裙的苏浅语,跪坐于蒲团之上。
周身清光隐隐,顶上小片云海之中,月轮一隐一闪,吐纳丝丝灵机,炼化入体。
用功过后,周围游散的丝丝灵机,都已尽数炼化,方才收功。
起身时,顶上异象尽数化为白气,自天门而下,没入身中。
恰巧就在此时,带着些酒气的甄宝玉,推开门进来。
外面一阵凉风呼呼而入,随即被关在门外。
苏浅语嗅到酒气,略微向旁边避让了些许。
她这一法脉,有戒律,酒色都是不沾染,以免混淆本身纯阴之气,失了那一点灵明。
倒不是说多反感,只是这等有刺激性的酒水,都是不喜。
甄宝玉心绪难定,也不敢如何饮酒,只是稍稍饮了一小盏苦酒。
酒入愁肠,愁更愁。
历来沙场征战之后,少不得酒色发泄,宣泄一腔煞气。
他自幼养在家中,连鸡子都没杀过,何况亲自上阵杀人?
这其中积攒的心理生理压力,是和平时代的人难以承受的。
若是不能自我调理,迟早演变成种种心障,变成疯子。
窗外夜幕深沉,雨稀稀落落挂在檐下,地面上院落连绵,深深浅浅灯光。
半个院子都笼罩在一层浓烈的黑气中……这就是军气了。
苏浅语法眼之中,历历分明。
这军气并非容易得来,非得是正经的军队才有。
军队本是秩序的化身,无善无恶,只行杀伐之事。
无论冠以多少仁义、爱国等等名号,有多少重大义,都掩盖不了军队本身是一柄刀。
刀出必见血,是以兵者为凶器,而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军气这种气运,要想养成,必须要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由胜利铸成。
一旦成就,只要军法不乱,这军气就刚强,足以镇压数倍乃至于百倍的民众气运。
“军气已成,拱卫潜龙气运,所以甄子玉才能短暂抗衡吴侯的气运压制,但是这点军气还是太少了,大部分压力都是靠着龙脉本身应对。”
苏浅语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忧虑。
贾宝玉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搞砸了。
当初贾家迁移时,就该当机立断,拦截下来的。
可惜那时候她正在闭关炼法,恰巧就给错了过去。
不得不说,就是这一线之差,导致如今甄子玉缺了关键的那份天命。
“苏仙子,你不是有事要说?”
甄宝玉目光灼灼,借着酒气,大胆地在苏浅语周身上下逡巡。
白瓷一般滑腻的面颊、脖颈,高耸的胸襟,婉约秀美的腰身·······
苏浅语对此不甚了解,总感觉好像此时的甄宝玉莫名的有侵略感。
然而她没有多想,只是继续冷着脸,交代着正事:
“甄公子,你家祖上得高人指点,葬入金陵石头山中,点了龙穴。”
“本该在这一代勃发,奈何金陵龙脉本有缺漏,是以教中前辈请教上界仙子,得授秘法。”
“取一男子,与你生辰命格相近,用双生之术,将你本身一缕天命寄存在补天石之中修养。”
甄宝玉突然想到一人。
不等他开口问出,苏浅语已经察觉,淡漠道:
“没错,就是贾家衔玉而生的贾宝玉。”
“本该在近些日子收回那补天石,填入龙脉之中,补你之命数,大运勃发,直接压倒吴侯。”
“你本该气运在吴侯之上,足以压制吴侯,那时不说顺风顺水,至少吴侯是早早病逝,而后扬州动荡,正是你家趁势而起之时。”
“之所以如今落入这个地步,一则失了那份天命,警幻仙子为你筹谋的一份天命寄存在补天石中,现下落入汉帝手中,二则龙脉有缺,始终不得勃发大运。”
“金陵龙气,真龙也,如今未曾勃发,仅仅靠着些许自发给予的龙气,虽也能足以媲美一些大龙脉的潜龙,但想胜过吴侯,是不可能的。”
“就气运的较量上,你处在下风。”
苏浅语断言道:
“为了抵消吴侯气运的压制,和军队的打击,你的气运时刻都在大量耗损,这是透支龙脉眷顾为代价强行为之。”
“须知你家祖上虽与龙脉结缘,但这缘法不是无穷无尽的。”
“你虽是龙脉属意的潜龙,但不是龙脉之主,也不是龙脉之灵,何况龙脉本身也未必没有别的替代种子·······再这般挥霍下去,早晚为龙脉所弃。”
才说完这话,就听着“轰”的一声,一个巨大闪电,透过浓重黑云,把这里照得雪亮。
接着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吓的甄宝玉一哆嗦。
立时酒醒了大半。
方才借着酒气想要一亲芳泽的想法,顿时尽数消逝。
酒壮色胆,方才仅仅只是一盏素酒下肚,他竟然就敢生出那等龌龊的念头。
此时想来,甄宝玉都觉得羞愧。
然而······
苏仙子真是好美啊··········
自打幼时见过数次,从此就再难忘怀。
日日夜夜之中,总是有一个白衣倩影入梦。
多少个梦中,曾将她当做情人?
既是爱慕她年轻的容颜,也是喜爱她淡漠如雪的气质。
方才那一瞬,他几乎就要扑了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如情侣一般亲吻。
凑得近了,苏仙子身上的芳香,越发显得诱人。
偏偏她自家似乎丝毫没有男女之防的意思,处处以出家人自居。
甄宝玉总是想着亲近,但又不敢亵渎。
今日借着酒气,本就蠢蠢欲动。
加上方才自战场退下,生死之际游走,那等积累的压力。
混合着一族命运,麾下众人的希望,零零总总,都是常人难以承受之种。
他对女色的克制力几乎削弱到了极点。
真的,他敢发誓,就差一点点,若非这道闪电霹雳,惊醒了他。
他方才真的就要唐突了苏仙子。
真发生了那等事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一时间,他又是后悔,又是羞愧,还有丝丝自卑之感。
连苏浅语轻声唤了数声,都听不进去。
苏浅语蹙起峨眉,冷声道:
“甄公子,何事心绪不宁?”
不知道为何,她灵觉之中,总感觉甄宝玉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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